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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別打了!小心弄傷自己!”曹永利忙將雙手墊在他拳下,嗓音壓得極低,“等過了這一陣兒,王爺您大業有成,一切都會好的。誰也不能bī您。況且,環三爺也不是任人擺弄的主兒,五王爺再如何喜歡,環三爺心在您身上,他也無法不是!不過一次科舉,錯過了便錯過了,三年後,讓環三爺做您欽點的第一任狀元郎豈不更好?”
三王爺逐漸冷靜下來,整理亂發,撫平衣擺,平淡的語氣仿佛剛才崩潰失控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拿藥來,本王要喝藥。”
環兒,你可千萬要等著我!
90九十
賈環回屋後倒頭就睡,直到翌日凌晨才醒,剛用完早膳,宮裡就來人宣旨,命他在家自省,兩月不得跨出府門半步。
西北之行辦砸了差事,賈環早已料到皇帝會降罪,故而並不如何吃驚,接過聖旨後給那太監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問道,“晉親王眼下如何?”
那太監是個圓滑練達的,作揖道,“回賈公子,晉親王那裡也被禁了足,為期一月。不過……”頓了頓,他壓低嗓音繼續,“反正這事遲早會鬧得大慶皆知,雜家這會兒先告訴你也無妨。皇上對晉親王十分失望,已捋了他八府巡按、顧命欽差之職,又收了尚方寶劍、丹書鐵劵,而今只留下一個親王的虛銜。”
“你可曾去王府宣旨?”賈環又問。
“先去王爺那裡宣的旨,而後才到的榮國府。”
“王爺可還好?”賈環又遞了一個荷包過去,裡面塞了一沓銀票。
那太監用手指捻了捻,笑得十分諂媚,“賈公子你放心,王爺並無任何不妥。雖皇上一時震怒,卻也派了太醫常駐王府照看,可見王爺並未完全失了聖心。”
賈環滿意的頷首,又打點了一些小巧jīng致的好物,將他送出府門。
出了榮寧街,那太監附在一隨從耳邊低語,隨從應諾,慢慢墜在人後,逮著機會悄無聲息的離開。不多時,曹永利便得了消息,匆匆來到書房。
三王爺正盯著牆上‘金榜題名’的橫幅發呆,足過了好半晌才看向跪在門邊的曹永利,眼珠布滿血絲,嗓音沙啞不堪,“環兒可還好?”
曹永利作揖,輕聲回稟,“江公公說三爺很好,接到聖旨後並無郁色,亦不見惱恨,態度很是平淡。”話落扯開一抹笑,輕快道,“他還給江公公送了許多好處,打聽您的消息,可見心裡一直記掛著您呢。”
“是麼,那就好。你退下吧。”三王爺緊繃了一天一夜的心弦終於放鬆,拿起少年遺留在書房內的策論、習字帖等物,認真翻看,一坐便是一整天。
晉親王府波瀾不興,賈府卻炸開了鍋。賈母、王熙鳳等人如何幸災樂禍暫且不提,趙姨娘聞聽消息,差點沒昏厥過去,連忙用力掐自己虎口,詰問道,“究竟怎麼回事兒?怎好端端的將你禁足?四月底的殿試怎麼辦?不考了嗎?”
“自然是考不成了。”賈環用絹布擦拭儀刀,神qíng專注。
“差事辦砸了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皇上怎能這樣,一句話把你大好的前程都毀了!”趙姨娘眼眶紅彤彤的,不停用手帕抹淚。眼看兒子就要連中三元,離登天只一步之遙的時候被踹下來,那種大起大落的滋味真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
可賈環卻不是普通人,眉頭不皺,心緒不亂,語氣亦十分平淡,“三年後再考也是一樣,不急。”
“可三年後探姐兒就二十一歲了,你不著急,她著急啊!”趙姨娘眼淚掉的更凶,唉聲道,“我本想等你中了狀元光耀門楣後,替探姐兒尋一戶好人家。而今你仕途受阻,且阻你那人還是皇上,探姐兒要想嫁個好人家卻是難了。”
賈環將寒光爍爍的儀刀cha入刀鞘,漫不經心的開口,“作甚一定要嫁入豪門深宅?你看看你自己,在賈府過得可還快活?嫁一戶人口簡單,家境殷實的不好嗎?沒有森嚴的規矩束縛,沒有妻妾相爭,沒有爾虞我詐、藏污納垢,日子過得安穩又鬆快,壽數都比別人長。”
趙姨娘慢慢止住哭泣,斂眉沉思,越發覺得兒子說得有理。
賈環這才抬頭,淡淡瞥向半掩的窗戶。
探chūn心下一驚,連忙帶著侍書悄無聲息的離開,回房後坐在梳妝檯前發愣,過了小片刻竟嚶嚶哭起來。
“姑娘,快別哭了,當心環三爺聽見。”侍書連忙上前勸慰。
“聽見就聽見,他能奈我何?我還當他如何出息,卻不想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西北出了那樣大的紕漏,多少老臣重臣避之唯恐不及,他一介白身跑去摻合什麼?辦砸了差事,只有被推出來頂缸的份兒!蠢貨!自己蠢也就算了,作甚要連累我!”氣xing越發大了,探chūn掃落妝奩,怒罵,“叫我堂堂公侯千金嫁入寒門小戶,過衣不遮體、食不飽腹的日子,虧他說得出口!我寧願絞了頭髮當姑子,也絕不屈就!”
“可眼下環三爺仕途受阻,趙姨娘又是家生子出身,眼界人脈有限,您就是再著急,也沒辦法不是?來,喝口玫瑰香露緩緩神。”侍書低聲規勸。
探chūn拂開香露,掩面哀泣,“我怎會如此命苦!攤上那樣的姨娘兄弟,便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投靠過來,好處沒有,反倒平白受了拖累!倘若太太還在,哪會落到這般境地……”
侍書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抹淚。兩人都沒發現,趙姨娘在門外站了許久,終是撕掉手裡豐厚的嫁妝單子,鐵青著臉離開。
兩月之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大慶變個天數。
太子與瞿澤厚冒賑之事爆發,牽連數百官員。西北官場從一品大員到刀筆小吏,能保住xing命的竟然一個沒有,倘若全部處斬,西北官衙將陷入癱瘓。皇帝不得不劃下兩萬兩的死亡線,即便如此,被斬首的依然有七八十人之眾。
重入朝堂的晉親王因辦事不力被捋奪所有實權,成了空頭王爺。四皇子取而代之,授命監察使、顧命欽差、刑部尚書,又賜尚方寶劍,帶頭徹查西北大案,一時風光無限。
隨後太子拼盡最後一口力氣反撲,向皇帝揭發四皇子聯合七皇子八皇子收受賄賂,賣官賣爵之事,言及江南官場皆為四皇子所控,連年來泄露科舉試題,為投效麾下的舉子大開方便之門,秘密安cha到要位,就連深得皇帝信任的領侍衛內大臣孟谷亮、總管內務府大臣姜經緯,暗地裡都聽命於四皇子。
皇帝震怒,立即撤換幾人,將遠在南疆巡邊的九省統制王子騰召回,一力徹查西北大案和江南舞弊案。短短十天,王子騰連任刑部尚書、領班軍機大臣、保和殿大學士,使了雷霆手段查清案件後又受封一等忠勇公,成為大慶又一權勢滔天的人物。
瞿家抄家滅族;太子被廢貶為庶人;瞿皇后被打入冷宮,投繯自盡。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圈禁府中,無旨永世不得出。
西北、江南官場被清洗一空,又因今科試題泄露,涉事舉子皆革除功名,其餘人等成績作廢。朝中極度缺人,皇帝不得不將留在京中候缺的官吏全部派遣出去,又從基層小吏中提拔了一大批人擔當實職,這才解了西北、江南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