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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頭低眉順眼的立在門邊。
賴大心緒急惶,一時看看門外,一時又看看趙姨娘紅腫不堪的臉頰,恨不能化為一縷青煙,被這寒風chuī散了,消失了,便不用再面對晉郡王和那魔星。
那魔星究竟會如何對付自己,他簡直不敢去想。
39三九
遠遠看見立在門口伸長脖子眺望的趙姨娘,賈環臉上露出一抹略帶稚氣的燦笑,甩掉三王爺急急迎上去。
三王爺捻動空落落的指尖,心裡略微不慡。
“姨娘……”賈環跑到近前,看清對方紅腫不堪,明顯印著五個指印的臉頰,喜悅的表qíng迅速被yīn沉所取代。
然而不等他發難,趙姨娘一把抱住他,嚶嚶哭泣起來,大滴大滴的眼淚直往他脖子裡灌。她這次是真的被兒子嚇到了。
軟弱哭泣不是趙姨娘的風格,等心底的激動之qíng過去,她推開兒子,揪著他耳朵怒罵道,“小崽子,你能啊!翅膀硬了!在外頭晃dàng兩個多月都不曉得給你老娘遞個消息回來,皮子鬆了想讓老娘給你緊一緊是不?”
“姨娘,你輕點,疼!”賈環不敢掙脫,嘴裡嗷嗷直叫喚。
“知道疼就好,待會兒老娘讓你更疼!許久沒嘗藤條的滋味了吧?今兒就叫你好生回味回味!”說話間沖立在門邊的老李頭使了個眼色。
老李頭無法,壯士斷腕般從腰後抽出一根藤條。此乃趙姨娘立下的家法,專治環三爺各種不服。
“我的好姨娘,這是總督府,三王爺還在後邊兒,你好歹給兒子留些臉面。咱回去再打成嗎?”賈環吊在他老娘指尖上,低聲哀求。
三王爺看得目瞪口呆,心裡卻泛起微微的艷羨。所謂天家無qíng,他從小便沒享受過這般熾烈地母愛。母親對兒子可不正該如此麼?該打的時候要打,該罵的時候要罵,而不是不遠不近,不冷不熱,見了面得行禮,連說句體己話也要反覆斟酌,再三思量。
蕭澤低垂著腦袋,看不清表qíng,可不停聳動的肩膀卻泄露了他正在拼命忍笑的事實。沒想到哇沒想到,在外面霸氣側漏的環三爺,在他娘老子跟前竟是這般慫樣!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實在忍不住了!
趙姨娘聽兒子一說,這才發現不遠處的廊下正站著一名俊美無儔,貴氣bī人的年輕公子。他負手而立,正笑盈盈的看著他們,這等灼人氣度,不必說,定是晉郡王無疑了!
趙姨娘連忙放開兒子,漲紅著臉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福禮。
“夫人快快免禮。”三王爺大步上前,親自攙她起來,皺眉道,“你這臉……”
“誰gān的?”賈環刻意壓低的嗓音仿似來自幽冥鬼蜮。
“還能有誰?就賴大那個老不死的!他說我沒了兒子……”意識到三王爺在場,趙姨娘硬生生把那些粗話咽下,但紅腫不堪的面頰已足夠激起賈環心中的怒火。
“去請大夫。”三王爺沖身後一名長隨擺手,末了看向趙姨娘,溫聲道,“夫人暫且隨她們去客房等候看診,本王與環兒將這起子刁奴處理處理,很快就來。”
趙姨娘大喜,千恩萬謝的下去了。賴大在賈府根基甚深,她怕兒子整治了他,日後回到賈府定然會被賈母厭棄,又會被賴大的爪牙們刁難,穿小鞋,沒個安生日子可過。現下晉郡王出手,看誰敢吱一聲兒!
老李頭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磕頭。
三王爺踱步過去,伸手道,“藤條給本王看看。”
老李頭急忙雙手奉上。
三王爺接過,在空中揮了揮,又在少年屁股上比劃兩下,露出個燦爛的笑容,“環兒被打過幾次?可是疼得上躥下跳?”那場景光想想便覺得極為可樂!
賈環咳了咳,臉頰微紅的道,“咱能不提這個嗎?還有正事兒要辦呢!五萬兩銀子你還要不要了?”
“要,自然是要的。這個本王也要了!”三王爺將藤條遞給憋笑憋的面紅耳赤的蕭澤。
賈環額角青筋直跳,跟著惡趣味突然發作的男人信步走入正廳,看見老老實實趴伏在地上的賴大,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奴才見過郡王,見過三爺。”聽見腳步聲,滿頭冷汗的賴大立馬重重磕頭。
“你還有臉見我,當真勇氣可嘉!”賈環不緊不慢走到他跟前,定定看他半晌,忽而一巴掌扇過去。那力道不是蓋的,當即把賴大扇飛起來,撞上對面牆壁又反彈落回地面,臉頰像發麵的饅頭,看著看著紅腫起來,一張嘴,吐出五六顆牙齒並一口血唾沫。
蕭澤偏頭,做了個牙疼的表qíng。
三王爺淡笑旁觀,等少年悠悠然坐回自己身邊,方抬手叫廳中婢女看茶。
“賴大,你可知罪?”他撇著杯中的浮茶沫子,徐徐開口。
“奴才知罪,奴才早該出門尋找三爺,而不是怯於大雪遲遲未敢動身……”賴大等劇痛過去才艱難的爬起來,重新跪好了口齒不清的回話。
“你倒乖覺,只撿些不相gān的話糊弄本王。”三王爺冷笑,將手裡的茶杯重重一頓,“明知本王也在車中,你不但不盡心護衛,反用匕首驚了車馬,意yù叫本王葬身崖下。你想gān什麼?謀害皇子?誰給你的膽子?”
賴大驚呆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哭天搶地的道,“王爺明鑑啊,奴才何時gān過那等喪盡天良的事?奴才這幾個月一直待在李家莊未曾遠行……”
三王爺往椅背上一靠,幽幽開口,“本王自然知道你未曾遠行,但那又如何?本王說是你,不是也是,你還敢跟本王犟嘴不成?”
這是擺明了要整治自己啊!人證物證都不需,只需晉郡王張張嘴,這罪名便是板上釘釘了,哪怕賈母出面也救之不得!反應過來的賴大有如墜入冰窟,骨頭fèng里都沁著涼意。
三王爺轉頭看向正認真啃一塊糕點的少年,低聲道,“看見了嗎?我要打他左臉,他不但得謝恩,還得把右臉伸過來給我打。我要他死,他就得死,要他活,他就能活,這就是qiáng權的力量。”
賈環漫不經心的點頭,舌尖一卷,把指頭上殘留的糕點渣舔掉。
三王爺仔細盯著他黑漆漆,霧蒙蒙的雙眼,沒從裡面看見對權力的貪婪及渴望,只看見了對食物的專注,不禁低笑起來。
賈環吃完糕點,奇怪的瞥了笑個不停的男人一眼,懶散開口,“謀害皇子,據我所知好像是誅九族的死罪?”
“正是。”三王爺點頭。
“你那兒子叫賴什麼來著?好像早幾年捐了功名,正托賈政四處走門路想領個官職噹噹。就這麼被你連累了,真夠可惜的!”覺得口有些gān,他拿起茶杯牛飲。
賴大當即抖得跟篩糠一樣,口齒不清的求饒。
“你一個當奴才的,犯不著跟主子過不去。你背後的人是誰,我心裡清楚的很。你把她jiāo代你辦的那些個齷齪事都寫下來,我便求王爺饒了你一家子狗命,如何?”賈環循循善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