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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chūn一夜輾轉難眠,臨晨時分好不容易閉了眼,卻又被噩夢驚醒,走到梳妝檯前凝視鏡中憔悴萬分的自己,悵然長嘆。
“娘娘,把這碗粥喝了再回去補眠吧,反正王妃娘娘已經去了,無需晨昏定省。您看您,眼圈都黑了。”抱琴心疼的勸說。
元chūn將粥碗推開,苦笑道,“母親作下那等醜事,還叫王爺從頭看到尾,我活都沒臉活了,還吃什麼東西!”說完不禁悲從中來,對著鏡子掉了會兒淚,習慣xing問道,“今日休沐,王爺在哪兒?做些什麼?”
抱琴低聲答話,“王爺一大早就派人去府里接環哥兒,說是今日設宴款待於他。”
“哦?設宴款待?”元chūn兀自沉吟一會兒,忽然抹掉眼淚低笑起來,嘆道,“我當真糊塗了!母親雖然倒了,但榮寧兩府還在,賈氏宗族還在,四王八公還在,我終究是賈府正經的嫡女,上了皇家玉蝶的側妃,王爺即便心中不悅,也不會厭棄我!”
對著鏡子又笑又嘆,元chūn一時間覺得jīng神大振,對抱琴招手道,“快來給我梳妝打扮。待會兒我找時機見見環哥兒,與他化gān戈為玉帛。王爺親近他不過為了拉攏賈府罷了。若他果真有幾分心機手段,便會知道我是王爺的側妃,賈府正經的嫡女,無論後院前朝,我都能助他良多,與我修好只有益處沒有壞處。”
“娘娘說的是。您是王爺側妃,從二品的誥命,背後又有賈家傾力支持,他不過一個庶子,且還年幼,如何能壓得過您?昨晚是您想岔了。”抱琴大喜,忙上前給主子梳頭。
卻說賈環在三王爺貼身近侍曹永利的攙扶下登上馬車,沐浴著晨光踢踢踏踏到得王府,進門後饒過許多幽徑,來到前院。
晉親王府占地雖然廣袤,修建的卻不如賈府奢華靡麗,與三王爺本人一樣,端方平和中透著巍峨大氣,園中種的不是奇花異糙,而是拔地參天的樹木,另栽培一些野趣盎然的山茶杜鵑作為點綴,樸拙的風格令賈環十分欣賞。
“你來了!”三王爺站在一棵大樹下抬頭望天。
“這是gān嘛?”賈環指著樹上的蕭澤。
“摘香椿芽。對了,這應該是香椿樹吧?”三王爺不恥下問。
賈環撿起蕭澤扔在地上的一棵樹芽嗅了嗅,笑道,“沒錯,是香椿。怎麼,吃上癮了不成?”
“沒錯,味兒太香了,我今早還想著若包成餃子蘸上陳醋,該是何等美味。”三王爺目露期待。
“你一說,我也覺得餓了呢!”賈環摸摸肚子。
蕭澤牢牢扒住一根樹gān,氣喘吁吁喊道,“王爺,夠一餐了吧?您瞧屬下這體型,能摘的都摘了,那些細樹枝上的我可真沒辦法了!”
三王爺笑得溫文爾雅,“這才幾棵香椿,夠環兒塞牙fèng嗎?書房還有一株,你過去繼續摘!”
蕭澤內心哀嘆:就知道王爺跟環三爺混一起沒好事!折騰的總是我!
啞巴兄妹很同qíng蕭大哥,把衣服下擺別在腰際便要上樹幫忙,卻被賈環扯下,斥道,“你們細皮嫩ròu的,哪兒能跟老蕭比,萬一摔著怎麼辦?摘香椿無需上樹,找一根帶鉤子的長竹竿,勾下來就成。”
三王爺撫掌,“好辦法,我怎麼沒想到呢。去,找一根帶鉤子的竹竿來。”
近侍太監曹永利忙下去了,
蕭澤哀怨道,“環三爺,你咋不早來啊!早來我就不用受這份罪了!”說完哧溜哧溜滑下樹。
賈環笑道,“合著替王爺辦事在你心裡是受罪,嗯,我知道了!”
三王爺點頭,“我也知道了。”
蕭澤聽見這話腳底打滑,撲通一聲從半空掉下,老半天爬不起來。兩位爺對視,竟喪心病狂的笑起來。還是啞巴兄妹有良心,著急忙慌的去扶。
曹永利很快帶了竹竿過來,用倒鉤將樹枝頂端的嫩芽勾下,啞巴兄妹拎著竹籃在下邊接。三王爺捲起袖子道,“他們負責摘香椿,咱們便負責挖竹筍,中午就吃野菜和烤ròu,你覺得如何?”
賈環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件灰撲撲的舊袍子,一副勞苦人民的樣兒,不禁戲謔道,“昨兒告訴我府中設宴款待,原是這等款待法兒,竟還要客人幫你gān活。你瞅瞅,本公子是gān粗活的人嗎?”邊說邊展開雙臂轉了一圈,叫眾人欣賞他華貴非凡的絳紫色錦袍。
“快別得瑟了!不幫忙的人沒有飯吃!放心吧,我給你準備了粗布衣裳,隨便你怎麼折騰。”晉親王一把將他扛起,大步走進自己臥室,親手扒了外裳套一件粗布袍子。
賈環無法,從靴子裡抽出匕首,跟隨他去前院的竹林挖chūn筍。
“這棵竹筍很肥嫩,一定好吃。”三王爺砍下一棵,邊剝外衣邊感嘆道,“回來以後我總是想起咱們在蟒山里四處尋找食物自力更生的日子。很奇怪,分明過得那樣艱苦,卻時時叫我回味,日益令我難忘。”
“你喜歡的話咱們一塊兒出去遊獵。在李家村的時候,每年冬天我都會進山打獵,一去便是兩三月,很好玩。”賈環也露出懷戀的表qíng。
三王爺笑道,“每年父皇都會在鹿山舉辦秋獮,歷時一月,今年你跟我一塊兒去如何?”只要一想到能與環兒在糙原上縱馬馳騁,在密林中蟄伏探險,他便覺得分外期待。
“行啊,”賈環毫不扭捏的答應,站起身拍打衣擺,“這麼多夠吃了,回去吧?”
“不用回去。竹林環境清幽,咱們今天就在這裡用午膳,來,幫我刨個坑。”三王爺指了指一處鬆軟gān燥的土地。
“挖坑gān嘛?把你埋了?”賈環挑眉。
三王爺賞他一個爆栗,哭笑不得的道,“挖坑壘灶啊,咱自己生火,自己調味,自己燒烤,就像在蟒山時那樣。自從回來以後,我吃什麼都覺得味道不對,找來大廚一問,你當怎得?”
“怎得?你舌頭出問題了?”賈環湊近了仔細看他。
三王爺捏捏少年叫人又愛又恨的嘴唇,繼續道,“不是我舌頭出問題了,而是他們的廚藝有問題。你知道清水煮白菜怎麼做嗎?”
賈環一邊挖坑一邊點頭,“知道,把水燒開,加點鹽巴加點白菜,撈起來上桌,成了。”
三王爺笑得前仰後合,擺手道,“錯了,將一隻老母jī放在陶罐里文火熬煮一天一夜,去掉浮油和jīròu,留下湯底繼續熬煮jīng瘦的豬ròu,一天一夜後去掉浮油和豬ròu,留下湯底繼續熬煮鮑魚,一天一夜後去掉浮油和鮑魚,在湯底里加入jīng心挑選的最裡層的嫩huáng色白菜芽,煮得軟了透了入口即化了,才撈出來擺盤。這便是一道清水煮白菜。”
“jī沒jī味,ròu沒ròu味,魚沒魚味,白菜也沒有白菜味,這是吃的什麼?”賈環咋舌。
三王爺攬住他肩膀嘆息道,“可不是嗎?味道還在其次,主要是花費太奢,把廚子叫過來一問,才知道我一頓飯要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