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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眾人聽見此言半點不敢耽誤,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正廳,奉上好茶跟糕點,不需三爺發話便乖乖跪下聽訓。
賈赦父子顛顛兒跟去。
聽說是環三爺要訓話,一眾豪奴誰個敢拿喬,忙不迭的趕至正廳,撲通撲通接連跪下,個個面色煞白,心驚ròu跳。
一杯茶見底,賈環徐徐開口,“今兒這事鬧的大了,府里恐怕已經傳遍了吧?”
眾人紛紛磕頭,不敢應話。
“既知道了,就把這事兒給我爛在肚子裡,誰若再提及半個字,亦或傳到外頭去,我有幾千幾萬種方法令他生不如死。”說到這裡少年輕輕一笑,問道,“你們也不想哪天早晨睜眼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舌頭爛掉了吧?嗯?”最後一個字尾音拖得很長,與此同時,他緩緩傾身,用漆黑的,遍布煞氣的瞳仁盯住林之孝的眼睛。
想到賴大、王夫人、璉二奶奶等人的下場,林之孝骨頭髮寒,里外衣裳濕了個遍,都能擰出水來,砰砰砰用力磕了三個響頭,顫聲開口,“三,三爺您儘管放心,我們一定把這事兒爛在肚子裡!”
“是是是,絕不外傳!”
“三爺明鑑,倘若我透露半個字,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三爺……”
求饒聲、磕頭聲、抽氣聲、牙齒打顫聲,聲聲不絕此起彼伏。賈環放下茶杯,漫不經心的拂袖,“很好,都下去吧,該gān嘛gān嘛。”
眾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再不敢去寶二爺院子裡看熱鬧,灑掃的灑掃,挑水的挑水,澆花的澆花,個個擺出勤快的樣兒,生怕環三爺對自己不滿。
鬧得沸反盈天的賈府瞬間安靜下來。
賈環沖賈赦父子點點頭,捻起一塊栗子糕,邊嚼邊施施然離開正廳。
“若是環哥兒執掌賈府,賈府何愁不能恢復昔日榮光?”等人走遠了,賈赦長嘆一氣。
“父親說的是。可惜老太太一心想jiāo給寶玉,所以咱還是趕緊的分家吧,否則哪天被那掃把星拖累得抄家奪爵也是有可能的。再者,說句不當說的話,您日後悠著點,別再gān那些欺男霸女喪盡天良的事兒,小心日後遭報應。”賈璉苦口婆心的勸解。
賈赦本想發火,思及日漸沒落、腐朽動dàng的榮國府,終是沉痛的點頭。
75七五
賈環走到半路,忽然想去迎chūn那裡看一看。剛醒過來的時候,整個賈府除了趙姨娘,就屬迎chūn對他最好,經常送些吃食、藥材、布匹等物,偶爾還接濟些銀兩,被打發走那天,也只有她前來相送。
雖說回府以後,因為賴大、王夫人、王熙鳳等人的事,迎chūn似乎怕了他,再不敢上門,可這份qíng,他一直記著。
繞過抄手遊廊步入垂花門,看見空曠無人的院落,賈環挑了挑眉,繼續往裡走。
“你在gān什麼?”暢通無阻的走到迎chūn屋門口,見她坐在梳妝檯前,一手握著剪刀一手攢著髮絲,正猶豫不決,臉上淚痕已gān,眼眶依舊紅腫。
“環,環哥兒,”迎chūn嚇得丟了剪刀,結結巴巴詢問,“你,你怎來了?”
“我來看看你,能進來麼?”
“快,快進來坐。”迎chūn垂下頭,用指尖輕觸眼角,發現是gān的,微微鬆了口氣。她不想讓旁人發現自己的láng狽。
“丫頭婆子們呢?就把你扔下不管了?”賈環擰眉。
“三爺,奴婢們來了,奴婢們去聽您訓話,回來的路上耽擱了一會兒,還請三爺恕罪!”得了消息的丫頭婆子們撩著裙擺飛奔而至,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奔到門口立馬乖覺的跪下,砰砰砰磕頭。
現如今的賈府,誰人敢惹這位閻王?雖明面上還是老太太為尊,可誰不知道真正該敬畏的是哪個?
賈環沒搭理她們,拿起剪刀把玩,問道,“你想出家?至於麼?”
“不出家還能怎麼辦?”迎chūn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卻依然顧著旁人,懇求道,“環哥兒,讓她們別磕了吧,她們也不容易。這世道,做人都不容易。”
賈環頭也不抬的揮袖,磕頭聲立馬止住,可環三爺不叫起,誰都不敢擅動分毫,戰戰兢兢抖抖索索的跪在原處。
“這世道,做人確實不容易,尤其是做女人。”將青銅製的剪刀擰成麻花,隨手扔在地上,少年徐徐開口,“所以,才需要更加頑qiáng更加勇敢的活下去。沒人憐惜你,你得憐惜自己。怕將來嫁不出去?外頭那些非議你,嫌棄你,甚至意yín你的人,已經從側面反映出他們人品之低劣,所以壓根不值得嫁。而且,這件事錯不在你,你行得正坐得端,為什麼要為別人的錯誤承擔責任?”
發生這樣的事,一般受非難的都是女人,何曾有人說過‘錯不在你’這樣的話?迎chūn積壓在心底的委屈盡數爆發,趴伏在梳妝檯上痛哭失聲。
賈環拍拍她腦袋,嘆息道,“別哭了,不就是嫁人麼,過個幾年,等這事兒淡了,我給你找戶好人家。只要有錢有權,哪怕你是夜叉,也有人爭著搶著來娶,愁什麼!”
迎chūn哭聲漸小,用帕子擦gān眼淚,抽抽噎噎開口,“多謝環哥兒一番勸解,我好多了。我自己的xing子我也知道,是個不中用的,嫁到豪門深宅絕應付不過來的。現如今這樣一鬧,倒還好了,將來嫁個人口簡單的殷實人家,日子過得反比現在舒心。”
這樣一想,心qíng豁然開朗,迎chūn抿著唇笑起來。
“你能這樣想就好。洗把臉睡一覺,明兒什麼事都沒了。”賈環親手擰了條濕帕子遞過去,又命令丫頭婆子小心伺候,這才施施然離開。
“二姑娘,你跟環三爺什麼時候這樣要好了?”等人走遠了,迎chūn的奶嬤嬤立馬爬起來,急切詢問。
“沒出府前,我與環哥兒本來十分要好,後來發生賴大那事兒,卻是我想岔了,有意疏遠了他。其實環哥兒這人真的很好,愛憎分明,重qíng重義……”迎chūn說到這裡頓了頓,語氣中難得帶了幾分怨氣,“比寶玉不知好了多少倍。寶玉那人嘴上討巧、舌尖油滑,把你哄得歡天喜地、心花怒放的,背後捅起刀子來,可也絲毫不留qíng呢!當真是錯看了他!”
“日後你遠著他就是。”奶嬤嬤一臉喜色的道,“現如今有環三爺照拂,這點子事壓根不算事!環三爺既發了話,就一定會兌現,姑娘你因禍得福了。”話落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態度說不出的殷勤,想到自己貪墨了迎chūn那麼多錢財,冷汗瞬間打濕後背。
迎chūn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接二連三從地上爬起來,帶著劫後餘生表qíng的丫頭婆子們,忽然覺得很想笑,於是也就笑了。
黛玉屋裡。
“我當真是錯看了他!他怎能這樣!把我的閨名詩作宣揚的盡人皆知,他難道不知道這會害死我麼?王嬤嬤,你說我該怎麼辦?老祖宗一味護著他,也不說給我個jiāo代,我日後如何出去見人……”黛玉趴在chuáng上痛哭,紫鵑等人不停勸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