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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兄妹將匕首cha回小靴子內,抱起錦盒擺在主子跟前,讓他清點。
“好孩子,拿去買糖吃。”賈環輕笑,隨手扔了兩粒碎銀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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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一回屋便癱倒在炕上,呼吸粗重,臉色煞白,過了一會兒又慢慢轉為cháo紅,竟發起高熱來,嚇得襲人六神無主,拔腿就往老太太院子裡跑。
“不,不要去!”寶玉用力拉住她裙角,羞愧道,“母親做出那樣的事,我還有何臉面去見老祖宗?又有何顏面去見環弟、趙姨娘、父親?不若讓我死了算了!”話落用被子蒙住頭哀哀哭泣。
他心地純善,眼界狹窄,總以為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日光一般通透,花兒一般芬芳,湖水一般清澈。乍然讓他看見如此污穢齷齪的一面,且對方還是他愛重萬分的母親,他一下便被這殘酷的事實擊垮了。
寶釵心裡好奇的要命,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連忙拉開被子和聲細語的安慰,又叫襲人去請大夫,順便把林妹妹也請過來。寶玉這人她還不知道嗎?不拘多大的事,只要叫他見了林妹妹,又有眾多姐妹連番開導,很快便會好起來。
這樣一想,不由更加嫌棄他沒本事,無血xing,貪花好色,不是可終生相托的良人。
黛玉一來,略嗔怪幾句,寶玉果然便好得多了,大夫也提著藥箱匆匆趕到。
寶釵順勢迴避,將哥哥拉進旁邊的廂房問話。
“……就是這麼回事。我的娘哎,真看不出姨媽竟有那樣的膽子,若給她一桿方天畫戟,她興許能把天都捅破咯!”薛蟠將事qíng原原本本jiāo代清楚,拍著胸口大搖其頭。
薛姨媽聽到後面人都木了,只覺一道神雷從九天落下,將她劈得支零破碎。
寶釵用力握住椅子扶手,才沒叫自己發起抖來。竟有這事?6000畝祭田都賣了?看姨媽如此巨大的胃口,如此駕輕就熟的手段,恐不是第一次吧!挖空祖宗基業,這等驚天醜聞若傳到外邊,王家的女兒還用嫁人?還用採選?即便嫁了人的姑娘,恐也會被休回府中吧,名聲豈不爛大街了……
想到這裡便覺一陣頭暈目眩,寶釵連忙灌下一大口涼茶,呢喃道,“沒事的,沒事的,舅舅已經處理妥當了,姨媽一輩子關進祠堂清修,不會鬧出事兒來的!”
薛姨媽聽見女兒低語,這才從驚駭中回神,堅定道,“賈府待不得了!不說老太君因姐姐的事如何不待見咱們,哪怕為了咱薛家的名聲,這賈府也待不得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覺得這事早晚會鬧出去,還是趁早遠著點!蟠兒,你去尋一個合適的院子買下,咱儘快搬出去!寶釵也需儘快找個婆家,否則……”
越想越覺得心慌,薛姨媽推開房門便要回去整理東西,連寶玉的病也顧不得探問。
薛蟠在賈府受到賈政許多管束,早就想搬出去,一聽這話連忙應了。
寶釵見母親還沒徹底糊塗,心中大感安慰,至於什麼採選、金玉良緣、公府貴妻,她卻是不敢再想,惟願自己保有個清白名聲,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也就知足了。
且不說寶玉院子裡如何鬧騰,探chūn這一晚也過得十分煎熬。
剛出去沒多久的侍書又著急忙慌的衝進來,臉色比之前更差,壓低嗓音道,“小姐不好了,方才鴛鴦姐姐去了寶二爺院子裡,把寶二爺的通靈寶玉換成了最最普通的絡子,還下了死令,不許府中下人再提及寶二爺銜玉而生的事,更不許說寶二爺仙人降世氣運不凡,將來有大作為。誰若敢提半個字,立馬拉出去杖斃!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探chūn勉qiáng抑制住翻騰的心緒,低聲問道,“消息可靠嗎?”
“可靠!”侍書篤定點頭。
“不應該,著實不應該!”探chūn神qíng恍惚的搖頭,呢喃道,“太太就算進了祠堂清修,只要鳳嫂子在,這賈府照樣捏在太太手裡!他們怎敢如此對待寶玉?難道老太太平日裡對寶玉的疼愛都是作假?準備打壓他給環哥兒騰地方?不應該啊!”
侍書忍不住拍拍她肩膀,說道,“小姐,咱們該怎麼辦?你還要站在太太那邊?不若儘快跟趙姨奶奶重修於好吧!”
探chūn搖頭,“再看看吧!總覺得老太太不會對寶玉無qíng至此,應有什麼隱qíng才是。趙姨娘那裡豈能說和好就和好?做得太急切仿似我上趕著巴結一般。等著,她忍不了幾天便會主動來尋,我見機行事便好。”
侍書心中隱有不安,終究沒敢說什麼,安靜的退下了。
周瑞家的本還等著王子騰給主子伸冤,見王子騰只走了個過場便不聞不問了,又見寶玉被老太太‘打壓’,心裡氣極恨極,趁亂跑出賈府,去找大姐兒救命。
好在王妃故去,兩個側妃共同協理事務,元chūn得了消息,輕輕鬆鬆便把她秘密帶入院落,問道,“這麼晚還來,可是府中出了變故?我這裡也有個事,聽說環哥兒這次救了王爺,你回去告訴母親叫好生善待環哥兒,讓他有空帶著寶玉多來王府轉轉,沒準兒他就是我的進階之梯。”
周瑞家的聽了這話心裡那叫一個苦哇,撲通一聲跪下,竹筒倒豆子般把今天發生的事都說了,膝行上前求大姐兒救命。
元chūn剛得了賈環於夫君有救命之恩的好消息,轉眼卻被這個噩耗弄得肝膽俱裂,所有歡喜期待野望轉瞬化為烏有,又想起這一個月來王爺待她的冷漠,那天隨手揉爛的寶玉的詩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本該借著庶弟東風一舉扶正的自己,眼下卻被母親硬生生拖累,遭了王爺厭棄了啊!
入府時失了清白名聲,再加上這麼一個蛇蠍心腸,利yù薰心,膚淺短視的母親,王爺會怎麼看待自己?
仿似有一把利刃扎入心臟,然後狠狠菗揷、搗弄、絞碎,元chūn覺得呼吸困難,痛不yù生,抬起腳將周瑞家的踹開,慘笑道,“你還有臉跑來求我?我自身尚且難保,如何有餘力去救她?有一個殘害庶子發賣祭田的母親,王爺敢讓我孕育王府子嗣嗎?敢讓我cao持府中家業嗎?我日後在他跟前如何自處?簡直沒臉再活了!”說完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周瑞家的爬起來磕頭,哀求道,“大姐兒你可不能這樣絕qíng啊!若不是為了貼補你,讓你在王府里過得自在,太太何苦去gān那些事!她這都是為了你啊!”
元chūn一聽這話更是怒火中燒,仿似母親犯得錯都因自己背後教唆一般,讓王爺聽了去還得了?舉起茶几上的香爐狠狠砸過去,尖叫道,“死奴才,給本側妃閉嘴!她不自重,如何怪得到本側妃頭上?你再說一句便休想活著出去!”
周瑞家的被砸的頭破血流,捂著額頭瑟瑟發抖。屋裡一時間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就在這時,外院一名管事嬤嬤前來通稟,元chūn忙使人將周瑞家的帶入內間,擦gān眼淚掃掉香爐,qiáng作歡顏道,“方嬤嬤快請進,王爺令你來所為何事?”
方嬤嬤躬身道,“側妃娘娘,王爺方才發了話,府中中饋日後都由習側妃管理,請您把帳冊對牌鑰匙等物jiāo給奴婢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