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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一處角落,只見兩個身qiáng體壯的災民正試圖從一個身形佝僂的老漢手裡搶粥,蕭澤正yù拔刀相助,一名體格更為壯碩,臉上長滿絡腮鬍子的大漢箭步上前,將兩人揍得嗷嗷直叫,口裡惡聲惡氣的喝罵道,“小子有種!竟敢欺負我爹!想死了是嗎,老子今天就成全你們!”話落又是一頓bào打。
蕭澤聞言僵立當場,不為他殘bào的行為,只為他熟悉的聲線。‘死對頭’的聲線,他這輩子絕不會聽錯!
心臟噗咚噗咚狂跳,蕭澤連忙隱入暗處,見那壯漢扶著他老爹回棚屋裡躺下,一躺就是大半個時辰,天都黑了也不見起。正當蕭澤耐心漸失,想上前一探究竟的時候,那壯漢起來了,一邊解褲帶一邊朝小樹林走去。
蕭澤立即跟上。
壯漢行至一棵樹下,低著頭仿似在小解,然而蕭澤剛一靠近,他便猛然轉身,手裡握著一把寒光爍爍的砍刀朝要害處劈來。
好在蕭澤早有防備,立即舉起柴刀格擋,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十幾招,越打越覺得熟悉,不由雙雙罷手,各自退開三步,異口同聲的低喊,“稽延(蕭澤)?”
“幸好你出聲的快,否則腦袋就掉了。”從蕭澤背後傳來一道極為沙啞低沉的男音。
蕭澤悚然而驚,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脖子上竟架著一把彎刀,只要身後那人輕輕一划拉,他就會血濺三尺,命喪當場。大慶有如此鬼魅身手的,除了‘鬼將’之稱的五王爺,還能是誰?
“五,五爺,您悠著點,我主子還等著我回去呢!”蕭澤結結巴巴開口。
這句話似乎取悅了五王爺,他放下刀嗤笑,“我就知道他死不了!他在哪兒?帶我去見!”邊說邊將背上墊的厚厚一層棉絮抽出來,褪去佝僂老漢的模樣,顯出高大健碩的身形。
“王爺就在驛站里,您跟我來。”蕭澤摸摸涼颼颼的脖子,低語道。
“你等會兒,我還要帶些東西。”五王爺話落,與自己的侍衛統領稽延飛快離開,片刻後各自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過來。
“公羊先生?”蕭澤遲疑開口,“王爺您為何抓他?可是發現了他與盜匪勾結的罪證?”
“哼,我在山上遇見他時他帶著一小隊人馬,快要餓死了,求我去救老三。這次軍營里有人叛反,我的人絕對沒問題,那便是老三的問題了,便把那隊人馬全殺了,這個留下審問。我早就看這酸儒不順眼,我說他有問題便是有,還要什麼罪證?”
也就是說,您老打算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咯?還真讓您歪打正著了!蕭澤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指著稽延肩上的人問道,“這人又是誰?”
“他見稽延兇悍,想攛掇稽延上山為寇,我便把他擒了,打算嚴刑拷打問些內qíng出來。說不定他正是蟒山的土匪。”五王爺一邊說一邊將肩上的公羊謙扔到蕭澤背上。
蕭澤連忙接住,暗道五王爺您真行啊,竟又叫您歪打正著了!這樣一想,終於明白從環三爺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子熟悉勁兒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環三爺與五王爺的行事手法簡直如出一轍,忒邪肆恣睢,忒橫行霸道!混世魔王一來來一雙,叫旁人還怎麼活啊?
蕭澤心中哀嘆,腳下卻十分利索,帶著兩人從後門繞進驛站,悄悄潛入三王爺房中。
幾人還未靠近房門,賈環便已察覺腳步有異,悄悄將手置於腰間的柴刀上,三王爺反應慢了幾拍,正待戒備的時候蕭澤已推門而入,低聲道,“爺,您看看這是誰?”
兩個十分高大壯碩的身影從他背後緩緩走出。
因雙方都易了容,一個皮膚塗黑,極具威勢的鳳目被粘成了三角眼,顯得jīng明又猥瑣;一個頭髮染白,戴了滿是皺紋的人皮面具。乍一看雙方都覺得陌生,然而視線一碰,便從熟悉的眼眸中讀出了彼此身份。
“你果然沒死!”白髮老翁上前幾步,哼笑道。
“你也沒死。”三王爺做了個失望的表qíng。
三王爺身高足有八尺,與白髮老翁站在一處竟還矮他半個腦袋,結實的身材也被襯的單薄瘦弱。賈環將握著刀柄的手慢慢放下,大概猜到了此人身份。當朝五王爺,人稱鬼見愁、鬼將軍的大慶第一猛將塗闕兮。除了殺人如麻的他,誰還能帶來如此濃郁的血腥氣?
賈環微微闔眼,不著痕跡的深嗅一口。
五王爺指了指立在自家兄弟身後的啞巴兄妹和一名半大少年,問道,“他們是?”
“這位是賈環兄弟,榮國府賈政的庶子。我們半道遇上,多虧他救助才有幸逃脫。這兩個孩子也是半路遇上的,因爹娘都已亡故,便收留了他們。”三王爺簡單介紹,並略微上前,擋住少年身影。莫名的,他不喜歡老五對環兒關注過多。
五王爺對這些小人物沒興趣,也不覺得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能對自家兄弟有多大幫助,因心中存了許多事,當即命令道,“你們都出去。”
五王爺是個渾人,脾氣相當yīn晴不定,這會兒對你笑得親和,下一秒便能拿刀將你剁成ròu醬。賈環本人亦是如此,故而更知道對這樣的人得敬而遠之,也不多話,低垂著腦袋與兩個孩子退出,順便拉緊房門。
三王爺見環兒乖乖離開,心下暗鬆口氣,這才倒了杯茶,溫聲道,“坐吧,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忒痛快!若不是為了找你,我現在還在蟒山里跟他們耍呢!”五王爺邊說邊扯掉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俊顏,與三王爺七分相似的五官,卻全無對方的風流儒雅,斜飛入鬢的修長眉宇之間有一個‘川’字形的深刻印記,乃常年皺眉所致,更顯得他堅硬、嚴苛、冷酷、霸氣昭彰。
他大馬金刀一坐,渾身的戾氣便止不住的流瀉而出,竟比窗外的寒風更瘮人。
三王爺早已習慣這等氣勢,將茶杯推到他手邊,見蕭澤跟稽延粗魯的扔掉肩上的人,不由定睛看過去,臉色冷了冷,“公羊謙?我正要找他呢,沒想落到你手上。”
“我在山裡遇見他,帶著一小隊人馬說要去救你。我當即把所有人都砍了,想著這靈犀鳥之計乃他所出,沒準兒能問出一些內qíng,便把他獨個兒留下。”五王爺漫不經心的道。
“你就那麼肯定他是jian細?”三王爺挑眉。
“我說他是他就是,不是也是。主子都死了,他焉有資格獨活?審不出東西便送他下去陪你。”
“我不需要他陪。”三王爺心中萬分膈應。
五王爺大方揮手,“你喜歡哪個姬妾?我把她們一併送下去?”
三王爺扶額,一字一句qiáng調道,“老五,我還活著。”話落斟酌片刻,將自己這些日子查到的qíng況一一跟他細說了。
兩人相對沉默,良久後五王爺才喟嘆,“老大好心xing,好手段!當真深藏不露!太子跟他一比,那簡直是個膿包!”一時想起什麼,又哈哈笑起來,撫掌道,“你有所不知,這些天蘇鵬舉也帶著大批人馬在蟒山里搜尋我的蹤跡。當時我以為他是來救我的,因還沒玩夠,幾次都伏在暗處看他遠走。現在想來真是有趣!我在蟒山還留了一部分人馬,這會兒正帶著他們滿山繞呢!不殺了我,老大約莫會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