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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聖帝舔掉唇上的鮮血,低低笑了一會兒,忽然狠扇了青年一巴掌,又一巴掌,再一巴掌,那沉悶的響聲顯示出他力道不輕。
“別打了,環兒臉都腫了!”五王爺感同身受,嘴裡嘶嘶直抽氣。
“朕就是要打醒他!”證聖帝又扇了幾巴掌,見青年不吼了,只用吃人的目光瞪視自己方擺手,道,“你放心,環兒不會受傷,他很快就會好起來。”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青年臉上的紅腫就迅速消退。
五王爺驚訝的看著這一切,證聖帝卻目露瞭然,繼續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累了便停下,捧住青年臉頰,細細密密的吻他俊美至極的五官,動作絲毫未見之前的兇狠,唯餘溫柔繾綣和如海深qíng。
五王爺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思忖半晌卻找不出頭緒。讓他像老三那樣一遍一遍的抽打環兒,他實在下不了手。
就這樣過了一夜,當天邊泛出第一縷霞光的時候,證聖帝通紅的眼裡終於沁出淚水,額頭抵住青年額頭,呢喃道,“環兒,我以前騙了你。我曾說過,當你失去意識,化身野shòu的時候,便把你關起來日日投餵玩賞。那都是假的!倘若你不是我的環兒,只是一隻毫無意識的野shòu!我會親手殺了你!我要親手殺了你!你聽見了麼?”
他雙手置於青年脖頸,一點一點施力,眼裡jiāo織著憤怒、怨恨、悲痛,與濃的化不開的愛意。
“你gān什麼?你放手!”五王爺悚然一驚,連忙擒住他手腕,卻見環兒眼裡的血絲正在緩緩退去。
兩人同時怔愣。
“這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qíng話。”賈環咳了咳,嗓音沙啞不堪,“要真正殺死我,只能割下我的腦袋。記住了麼?”他寧願死,也不願像喪屍那般活著。逃過了末世卻逃不過變成行屍走ròu的結局,那他重生一次又有何意義?
證聖帝長出口氣,雙手依然置於他脖頸,卻卸去了全部力道,用力吸允他唇瓣,哽咽出聲,“記住了,我這就帶你回京!”
五王爺癱坐在地上,聽了這話才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攔阻。
證聖帝命太醫將金針取掉,睨視五王爺,一字一句道,“朕早就說過,你護不住環兒。你只看到他qiáng悍的一面,何曾看見他的脆弱?如今的他,只需一滴鮮血就能擊潰!朕必須帶他回京。”
一股罡風捲起門帘,將濃重的血腥味chuī入營帳。證聖帝臉色一變,立即用凳子壓住門帘,又取出一片龍涎香,投入香爐,然後走到榻邊與青年十指相扣。
五王爺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竟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亦無能為力。
金針全部取掉,證聖帝用披風將青年裹住,打橫抱起,朝營帳外等候的馬車疾走。
五王爺追出去,眼裡滿是倉惶,直到車輪緩緩滾動才低聲喊道,“替我好好照顧環兒!多謝了!”
“環兒亦是朕的,何用你說,何用你謝?”清冷的嗓音隨著漫天煙塵遠去。
126番外3
證聖帝是一位雄才大略,目光高遠的明君。他摒棄了先帝重文輕武的政略,提倡以武定國,以文安邦,文武並重;又有五王爺與定國公在外開疆擴土,橫掃寰宇,令萬國來朝。大慶百姓習武的熱qíng近幾年越發高漲。
批閱完奏摺,證聖帝按揉眉心,問道,“環兒幾時能回?”
曹永利連忙上前答話,“啟稟皇上,大約還有三月才回。”見主子面帶憂慮,緊接著寬慰道,“不過小小叛亂,應該不會出事。”
“你不懂。”證聖帝淡淡擺手。
曹永利不敢吭聲了,思忖片刻後笑著提議,“皇上您許久未曾出宮,不如回潛邸看看?當年您與三爺一同種下的毛竹已發了好幾叢了。”
見不到真人,睹物思人也是一種慰藉。證聖帝緊皺的眉頭鬆開,欣然開口,“替朕更衣吧。”
在潛邸待了兩個時辰,又白龍魚服在京中各處閒逛,證聖帝路過白梨堂時停了停,往裡走去。
今日的曲目乃《群英會》,名角們粉墨登場,唱作念打,觀眾們掌聲如雷,叫好不斷,氣氛非常熱烈。證聖帝笑了笑,用十兩銀子包下最靠近前台的位置。環兒素來愛坐在這裡,讓小二上幾壺好酒,一碟花生,明明聽不懂,卻搖頭晃腦,自娛自樂。
想到這裡,證聖帝低低笑了,揚手道,“小二,上幾壺好酒,一碟花生。”
“哎,客官稍等!”小二立馬朝廚房跑去。
台上恰演到魯肅放置假信的qíng節,台下接連有人叫好,嗓音十分粗狂。證聖帝抬眸四顧,問道,“白梨堂怎多了許多武人?”
曹永利小聲回稟,“主子您忘了?今年乃三年一度的武舉之年。”
證聖帝恍然,不免多看了幾眼,這些人中的某一位,很有可能成為他的賢臣良將。卻見這些體格彪壯,面容剛毅的大漢們俱都身穿紅色武服,袍角繡上金邊,鬍子颳得gāngān淨淨,更把一雙又黑又粗的刀眉修成細長的斜飛入鬢的劍眉,看上去頗有些不男不女,花枝招展。
證聖帝忍俊不禁,看向蕭澤問道,“他們怎將自己捯飭成這樣?平白毀了通身的陽剛之氣。”
蕭澤嘴角直抽,低聲解釋,“他們這是在模仿三爺呢。三爺一身滾金紅袍,一雙細長劍眉,一張無暇玉顏可是大慶萬千武人的終極想往。這已算是好的了,登記造冊那天您沒見著,入目全都是滾金紅袍,一大片一大片的,差點沒閃瞎屬下的眼睛。”
說到這裡,蕭澤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皮。
證聖帝以拳抵唇,笑嘆道,“原來朕的環兒如此受人推崇。”
說推崇都有些輕了,該是崇拜才對。
說話間,進入白梨堂的客人越來越多,座位明顯不夠了。小二提議讓客人拼桌。因證聖帝氣度非凡,又有侍衛與奴才隨行,一身衣袍雖低調卻十分奢華,一看就知身份貴重。故而一直未有人敢上前叨擾。
幾人一邊說話一邊看戲,卻沒料一名身穿紅衣,十五六歲的少年大搖大擺走到跟前,敲擊桌面詢問,“這位仁兄,可否允我共坐?”
證聖帝抬眸一看,卻見少年唇紅齒白,面如冠玉,一雙細長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桃花眼裡波光瀲灩。那麼多人身穿紅衣,唯獨他穿出了熱烈而張揚的味道,只是微微抿緊的唇瓣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這位仁兄,可否允我共坐?這一兩銀子算作謝禮。”他甩出一兩碎銀,本就抿的很直的唇瓣越發僵硬。
“請坐,我不缺銀子。”證聖帝面上含笑,眼底里卻划過一抹暗光。
曹永利與蕭澤齊齊露出戒備的神色。
恰在這時,店小二端著幾壺好酒與一碟花生上來了,得了打賞歡歡喜喜的下去。
證聖帝揮退yù上前伺候的曹永利,自斟自飲。少年也不與他搭話,只眯眼盯著台上,腦袋不時晃一晃,似乎十分沉迷。
片刻後,卻是證聖帝先開口了,“小兄弟,與我喝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