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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各自回屋,賈環截住探chūn,警告道,“想過好日子,就儘量哄姨娘開心。等過個幾年,視姨娘開心的程度,我會替你尋相應的人家。當然,嫁妝的多少,跟你有沒有盡到孝心是直接掛鉤的,所以,還請你看在嫁妝的份上,把戲演到底。倘若你不安分,那麼我只能對你說抱歉了,從哪兒來的,就滾回哪兒去!”
“我沒有做戲!”探chūn尖聲否認,閃爍的眸光卻bào露了她的心虛。
“別告訴我你有多看重姨娘,也別告訴我你拿我當親弟弟,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賈環嗤笑,慢悠悠離開。
探chūn恨不能把他的背影盯出個dòng來,卻也知道自此以後,她只能乖乖的任由他擺布,絲毫反抗不得。
侍書嚇得嘴唇都白了,心道姑娘當初若肯對環三爺好點,不需多,只寶二爺的一半,又哪裡有今日的羞rǔ?說來說去,還是自己造的孽!
賈母很快得知賈環把李紈母子送走、替王嬤嬤寄信的事,卻拿他毫無無法。
賈珍、賈薔、賈蓉連續上門鬧了好些日子,不但接走惜chūn,還索要了不少銀兩,說是將來為防惜chūn受苦,得多多替她置辦嫁妝。這話說得賈母辯無可辯,只得開了庫房認賠。一番折騰下來,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己銀子又被狠狠掛了一層油皮。
賈母捏著庫房存單,看著上面被一筆一筆劃掉的物品,眼眶紅了、嘴角耷拉了、身形佝僂了,仿佛一下老了十歲不止。
“寶玉已經十六,眼看就要定親了,彩禮錢可怎麼辦?”她歪倒在炕上呢喃。
“您愁什麼?只要寶二爺娶了林姑娘,金山銀山、奇珍異寶,盡有了。”秦嬤嬤跪下給主子捶腿。
“可信已經發出去,林海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知曉寶玉所作所為,殺他的心都有了,哪還能讓黛玉嫁過來!”說到這裡,賈母越發記恨壞人好事的賈環。
“林大人只林姑娘一個子嗣,從小要星星不給月亮,只要林姑娘願意,他還能逆著她不成?想當初寶二爺跟寶丫頭多說兩句話,林姑娘就得拈酸吃醋甩臉子;一日不見,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香,喜歡寶二爺已喜歡到骨子裡去了。您勸服了她,再讓她寫信回家勸服林大人,這事兒十有八九能成。”秦嬤嬤壓低了嗓音唆使。
接連發生這許多變故,賈母已心力jiāo瘁,想到自己失了榮國府的權柄,又耗盡了體己銀子,將來壓根護不住寶玉,不若替他娶兩房出身顯赫,家資豐厚的妻妾,或可保他一世無憂。這樣一想便什麼都顧不得了,忙使人去喚黛玉。
黛玉難受了好幾天也不見外祖母來探,甚至連問一聲的人也沒有,正覺心寒,肅著臉抿著唇跨入門檻,剛要屈膝行禮,便被賈母拉到炕上落座,噓寒問暖、qíng真意切,慢慢把她冰寒的心捂熱了。
賈母見她面上和緩,這才徐徐開口,“玉兒啊,是寶玉對不住你,我替他向你賠罪。你兩從小一塊兒長大,qíng分與別個不同,想必能理解他。他就是個有口無心的,又不通人qíng世故,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壓根不清楚,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孩子犯下的錯,你總得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吧?”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拿捏著尺度繼續道,“現如今詩稿已傳開了,咱也不能一張張的去索回,那樣豈不是在你們身上又潑一層墨水?我想著,不如你嫁給寶玉,既全了名聲,也全了qíng分。往後日日伴著我,伴著寶玉,比嫁到別個不知根底的人家好無數倍。你說是也不是?你也捨不得外祖母,捨不得寶玉吧?”
黛玉斂眉思量片刻,一字一句問道,“那史妹妹該怎麼辦?老祖宗是否也得給史妹妹一個jiāo代?”
賈母當即就笑了,握住黛玉縴手,語氣欣慰,“我就知道玉兒是個心地仁厚的,這時候依然想著史丫頭。寶玉同樣對不住她,自然會給她一個jiāo代。”
黛玉面上不顯,眸光卻漸漸冷了,繼續問,“老祖宗是想讓我兩都進門?那屆時誰當正妻,誰當侍妾?”
賈母老眼昏花,連番打擊之下又失了平常心和判斷力,竟沒聽出黛玉話中的諷刺,自顧往下說,“你兩名節已毀,除了寶玉,還能嫁給誰?兩個都是我的心肝ròu,我不願委屈了你們任何一個,但玉兒你畢竟從小跟在我身邊長大,與史丫頭卻是不同的,我自然更偏著你。你一定是正妻。”話落用力捏了捏黛玉指尖。
黛玉真想甩手就走,卻硬生生忍住了,qiáng笑道,“那史妹妹豈不要做妾?這怎麼能行?史家一門雙侯,絕不會同意的。”
“就說玉兒你為人最是寬厚,不會叫老祖宗為難,”賈母拍拍她手背,“史丫頭自然不能為妾,做個平妻卻是可以的。日後你們三人還像以前那般相處,和樂融融、甜甜蜜蜜、白頭到老。誰也不能離開我身邊,否則我得傷心死。”
仿佛想到了分離的場景,賈母垂頭抹淚。
黛玉勉力維持著得體的微笑,說要回去考慮考慮,甫一進屋,便趴在chuáng上痛哭,邊哭邊哽咽道,“外祖母,你當真是我的好外祖母,不說替我出頭,反把我當玩意兒一般擺弄。放眼整個京城,哪家的公子那麼金貴,同時聘一正妻一平妻入門?傳出去,我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外祖母,你這是要作踐死我啊!”
王嬤嬤聽了bào跳如雷,恨不得立馬找賈母拼命,剛抄起剪刀,便被黛玉攔住,哀泣道,“罷,她既然不拿我當人看,我走便是。嬤嬤你寫封信給父親,叫他來接我吧。”話落眼睛慢慢合上,慘白的面孔,流不盡的眼淚,昭示了她已心如死灰。
王嬤嬤既感到慶幸,又感到難過,服侍她睡下,轉回房立馬將賈母今日的所作所為述諸筆墨,托環三爺快馬加鞭送到揚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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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痛打一頓,被嚇了兩跳,又被刺傷手臂,寶玉當晚便高燒不退,直過了七八日才能半坐起身,又將養了七八日才能下地。往日裡生病的時候,姐姐妹妹們天天來探,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盡往他屋裡搬,這回一個人影都沒見,寶玉坐不住了,大喊大叫著要去找姐姐妹妹們玩。
賈母怕刺激他,事qíng的嚴重程度,一個字兒都未透露,可從賈政的咆哮中,他依然得到了足夠的信息。他只是單純,不諳世事,卻並不愚蠢,隱隱有些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且還是彌天大禍。
有這樣一塊巨石壓在心底,他哪裡坐得住,瞅著屋裡人少的時候,一溜煙往外跑。襲人跟晴雯忙追出去,又遣人去報老太太。
“他一定是跑去看黛玉了。罷,不用攔著,讓他兩好生談談,沒準兒黛玉能想通。”賈母一邊揮手一邊按揉抽痛的太陽xué。
寶玉一口氣跑進黛玉小院,推開上前攔阻的丫頭婆子,徑直入了內室。黛玉也病了,大熱的天渾身冒虛汗,一身衣裳穿不過一個時辰便要濕透,正由王嬤嬤雪雁兩個伺候著換衣。下身著一條紗質半透明的鵝huáng燈籠褲,上身僅只一件煙綠小肚兜,一隻手luǒ露在外,另一隻手伸入褻衣的袖管內,半遮半掩的,風qíng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