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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嬤嬤是廳中唯一鎮定自若的管事嬤嬤,信步出門後喚來兩名侍衛,將降雪的屍體拖下去,隨即湧入七八個小廝,手裡拿著吸水xingqiáng的gān抹布,並蹲成一排將鮮血寸寸吸gān,澆一桶清水稀釋後再次吸gān,這便魚貫出去了。

    一刻鐘未到,血腥駭人的場景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足可見這些侍衛和小廝平日裡多麼訓練有素。

    虞品言這才放開遮擋在妹妹眼前的手掌,順便用指腹擦掉她嘴角沾染的瓜汁。

    林氏早年掌家的時候見慣了大場面,就是怯弱那也只在老太太提起亡夫和休書的時候,這會兒飛快鎮定下來,用鋒利的目光朝虞襄剜去。虞妙琪心思歹毒,可到底才十四歲,雖然降雪的死亡是她策劃的,但親眼看見又跟想像中完全不同,那大片的鮮血仿佛還映照在眼帘內,無論如何也擦洗不去。

    她急急撲進林氏懷中,低垂著腦袋,掩飾自己心虛至極亦驚恐至極的表qíng。

    直等幾個小廝走得沒影兒了,虞思雨才‘啊’的一聲驚叫,打破廳中死寂。

    老太太閉目輕捻佛珠,似乎並不被眼前的慘烈所撼動,但額角鼓跳的青筋卻顯示出她正在極力按捺滿腔怒火。自打信佛以來,她多年未曾殺生,卻沒料今兒竟然有人如此大膽,用厲鬼冤魂污了她這方清淨之地,當真好得很!  

    至於那丫頭說的話,她卻是半個字也不相信。襄兒若要整治誰必定鬧得天翻地覆,眾人皆知,那是真刀真槍明火執仗的gān,絕不會背後行這等鬼蜮伎倆。到底是自己親手拉拔大的孩子,什麼xing子她還能不了解?

    然而不等老太太發難,林氏指著虞襄罵起來,“好你個孽畜,竟連自家姐妹也如此殘害,你還有沒有良心?來人,請家法!”話落看向虞思雨,溫聲安慰,“思雨莫急,請完家法我必定將這孽畜趕到鄉下任由她自生自滅,也好為你討還一個公道。”

    虞思雨用錯愕的目光看著她,又看看躲在她懷中的虞妙琪,當真被這對母女yīn險無恥的程度震驚了。合著降雪依然是一個陷阱,就為了把虞襄也除掉?!好厲害的手段!

    她已連續思考了三個日夜,哪裡還會被林氏母女溫柔的表象所迷惑,正yù張口反駁,卻聽虞品言冷冷開口,“請什麼家法?在這永樂侯府,本侯就是家法。誰若敢動襄兒一根頭髮,本侯就把誰的手剁掉!”

    說話間,鋒利如刀的視線已然停駐在林氏手臂上。林氏只覺一股寒氣侵襲而來,連層層布料都難以抵擋,更有一種細微卻不容人忽視的刺痛感由指尖蔓延到整個手臂,仿佛真有一把無形的利刃正在切割自己皮ròu。  

    她藉助拍撫女兒的動作躲開那道冰冷的視線,qiáng撐氣場訓斥,“現如今人證物證俱全,虞襄就是害了思雨的罪人,難以抵賴。兩個都是妹妹,言兒莫要只袒護虞襄一個,反倒讓其他親人寒了心!”

    聞聽此言虞襄輕蔑地笑了,“人證物證俱全?在哪兒?我怎沒看見?”

    “活生生一條人命因你而枉死,你看不見嗎?你那雙眼睛長來gān嘛用得?”林氏氣急敗壞的詰問。

    “因我而枉死?她受人指使偷盜姐姐私物,毀壞姐姐名聲,那是死有餘辜,何來枉死一說?再者,她空口白牙的污衊我你們就信了?我還道她是受了母親和虞妙琪的指使,將髒水潑到我身上呢!我堂堂侯府嫡小姐說出的話,難道比不得一個下人有用?”虞襄將啃了半截的huáng瓜扔掉,林氏母女的yīn毒嘴臉實在敗人胃口。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你血口噴人!”因被道破心思,林氏嗓音略帶顫抖。

    “合著只能你們胡說八道,只能你們血口噴人,就不興我跟你們學兩招?”虞襄翻了個白眼,囂張跋扈的態度委實激得林氏說不出話來。  

    “母親莫氣,妹妹也莫氣,這丫頭的話沒憑沒據當然信不得。方家母子也在京里,他們究竟為何暗害思雨姐姐,找來一問便知。咱們侯府樹大招風,指不定在外頭得罪了誰。都是自家人,說開了就好,我是萬萬不肯相信妹妹會做那等惡事的。”虞妙琪把虞襄好一頓夸。

    這yù抑先揚的招數確實頂用,此時哥哥和老祖宗對自己報以多大的信任,bī問方家母子得知‘真相’後就會多麼失望。虞妙琪這是打算一箭雙鵰,把自己和虞思雨一窩端了啊,不愧是女主,果然心大。

    思及此處,虞襄勾唇冷笑。

    虞品言和老太太也被她一番不懷好意的話弄出了真火,正打算開口,虞思雨卻搶了先,咬牙怒罵,“得了吧虞妙琪,快把你那張偽善的嘴臉收一收,我看見你就胃裡泛酸,恨不得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你當你gān得那些醜事能瞞過誰的眼睛?大哥和老祖宗就是懷疑誰也不會懷疑虞襄。反倒是你,兩面三刀,口蜜腹劍,徹徹底底一個賤人,婊子!虞襄若是想害我,早八百年前就動手了,哪會等到現在?她平日裡雖然對我敲敲打打,罵罵咧咧,但都是為了我好,從未有害我之心。她悍歸悍,毒歸毒,卻絕不yīn險,跟你這種骨子裡都爛透了的畜牲可不一樣!”  

    虞思雨也是憋得狠了,這下一氣兒爆發出來,選用的字眼一個個都浸滿毒液,直罵得虞妙琪臉色驟變,呼吸急促,似要昏過去。

    林氏怒斥一聲‘住口’,然後急急將女兒摟進懷裡拍撫。

    虞妙琪肺都要氣炸了,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虞思雨怎會說出這番話,明明三日前還握著剪刀去找虞襄算帳,被虞襄的丫頭拿棍棒攆出來,怎今日卻處處維護虞襄,反對自己厭惡至極?

    她究竟為何會態度大變?以前不是很好糊弄麼,自己說什麼都信。這回人證物證都擺在眼前,且還添上一條人命,她怎麼就不信了?

    無數個問號在虞妙琪腦海里浮現,但她實在心虛,竟一時找不出話反駁,只能掩面哀泣。

    “哭,除了哭和背後yīn人,你還有什麼本事?哦不,卻是我說錯了,你還很會演戲,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撲騰的可歡,覺得自己可能耐可jīnggān,把誰都玩弄於鼓掌之間。我且告訴你一句實話,你就是只開屏的孔雀,前面看著完美無瑕,實則早把你那光腚露出來了。你那腚有多臭多難看真當大家不知道?不過懶得與你計較罷了!”虞思雨尤不解氣,嘴裡罵罵咧咧不肯罷休,虞品言和老太太也不管,一個垂眸一個閉眼,竟養起神來。  

    林氏和虞妙琪有心搶白幾句卻因她語速過快cha不進嘴,只得磨著後槽牙用吃人的目光瞪視她。

    虞思雨更為兇狠的瞪回去。名節都被這兩個賤人毀了,她還怕個屁!什麼上孝下悌姐妹qíng深,都他娘的見鬼去吧!

    虞襄還是第一次見識虞思雨火力全開的模樣,捂著嘴樂不可支,罵到jīng彩之處恨不得鼓掌叫好,見她嗓音有些沙啞了,還主動遞了一杯熱茶過去。

    虞思雨受寵若驚的接過。

    趁著她喝茶的間隙,林氏正yù張口怒斥,卻聽虞品言徐徐開口,“馮嬤嬤,把兩位小姐請出去,她們也累了,餘下的事自有本侯處置。”

    虞襄悄悄拽了兄長一下,見他不肯妥協,只得挪到輪椅上由著馮嬤嬤推出去。虞思雨更不敢忤逆,放下茶杯起身就走。到了院外兩人不肯走遠,一個坐在池塘邊餵魚,一個站在榕樹下伸長脖子眺望,都等著欣賞虞妙琪被兄長修理後的慘樣。

    從她歸家那日算起,前前後後鬧出多少風波?也不知她為何那樣能折騰,再放任下去,早晚有一天把侯府都得折騰垮。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

    ☆、第七十一章

    

    虞妙琪才掌家不到一月就收買了許多僕役設下此等毒計,更有降雪甘願為她赴死,其蠱惑人心的能力可見一斑。虞思雨害怕老祖宗和大哥也被她蒙蔽,在樹下直繞圈圈,不時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探看。

    “想偷聽?那就去吧。”虞襄朝池塘里撒下一捧魚食,漫不經心的說道。

    “可是馮嬤嬤和馬嬤嬤在門口守著呢,我不敢。”虞思雨對兩位嬤嬤十分懼怕。

    “你去,她們不會阻你。”虞襄揮揮衣袖。

    兩人湊在一塊兒竟沒有吵起來,也沒暗中爭鋒相對,此qíng此景當真百年難得一見。直到了這會兒,虞思雨才真正了解到虞襄的xing子有多麼直率,你對她客氣,她亦對你禮讓三分;你對她好,她也對你好;你對她掏心剜肺,她便報以全心全意。

    與這樣的人相處無疑是最舒服最安全的,不用害怕哪一句話說錯就得罪了她,然後在背後捅刀子。當然,她若是當面報復回來,雖然讓人頗為難堪,可過了就過了,絕不會記恨。

    憶起過往種種,虞思雨搖頭嘆息,少頃擔憂的問道,“就算證實了我並未與方志晨jiāo換定qíng信物又如何?清白毀在他手裡,怕還是要嫁給他。萬萬想不到他竟是這種人。”  

    “就憑你那榆木腦袋,想不到的事qíng多了。”虞襄嗤笑。

    被噎得滿面通紅,虞思雨也只冷哼一聲,並不反駁。以前總聽虞襄罵自己榆木腦袋她還不服氣,如今看明白了想通透了,自己都覺得自己蠢,要不怎會哭著喊著要嫁進方家那種腌臢地兒,甚至不惜自毀清譽。

    虞襄見她表qíng消沉,安撫道,“你且放心,哥哥絕不會讓你嫁給方志晨那種人渣。哥哥職位特殊,是皇上用來與各大世家抗衡的棋子,這就註定了侯府女兒不能與世家大族聯姻。若是我雙腿完好,頂了天也只能嫁個毫無根基的寒門士子,並不會比你好到哪兒去。老祖宗已經盡力替你安排了一條最穩妥的出路,並非不愛護你。高攀不如低嫁,你背後立著永樂侯府,立著虞都統,嫁進夫家還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你喜歡作踐自己,一個勁兒往那高門大戶里鑽,寧願給人伏低做小卑躬屈膝也不願令自己活得痛快。”

    虞思雨這次聽得十分認真,沉默良久後喟嘆道,“原來如此,卻是我誤會老祖宗和大哥了。你說得沒錯,低嫁比高攀確實好得多,活著痛快。”

    “低嫁這種事也不一定都能過得舒坦,也得你自己開眼,挑一個有擔當有能力有責任心的良人,看得准了,這輩子也就得靠了。像你上次挑那李家公子,百無一用竟還擺那麼高的譜兒,嗤……”虞襄不屑的冷笑。  

    虞思雨以前覺得虞襄嘴巴毒,字字含針,句句帶刺,心態放平和以後才發現她簡直字字珠璣,從不妄言,不免笑道,“妹妹說的是,我早該聽你的,否則也不會選來選去又選中一個沒良心的畜牲。”因與虞襄相處的久了,她自己沒發現,旁人卻看得清,以往xing子也與虞妙琪一般虛偽造作,這些年來竟慢慢往潑辣里發展。

    她不是玩宅斗的料,撒潑罵人卻成了一把好手。就這xing子,嫁入高門有可能被yīn死,嫁入低戶卻絕不會受欺負,也是虞襄有方。

    兩人略說了幾句心裡話,都覺得關係陡然拉近了很多。虞襄撒完一捧魚食,拍拍手掌道,“去聽吧,聽完跟我講講,我這椅子笨重,還未靠近哥哥就該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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