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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院子種滿了花糙,紫色的曼陀羅爬滿院牆,白色的茉莉花在牆根處迎風招展,幾株石榴紅紅火火,開至荼蘼,更有大朵大朵的向日葵擠在長廊下,似一輪輪小太陽。滿目的炫彩伴隨著撲鼻的濃香,令人陶醉其間,流連忘返。

    短短兩月,空曠的院落便被虞襄打造成了伊甸園。因不良於行,她只能靠養花種糙、看書寫字、彈奏樂器來打發時間。上輩子她就是養花高手,這輩子不知怎的,親手種下去的花糙,無論多難伺候都能成活,且長勢喜人。

    見此qíng景,她越發喜歡侍弄花糙。老太太來看過她幾次,一進院門就捨不得走,隨後命人尋來許多奇花異糙讓她擺弄。

    虞襄投桃報李,總將開得最好最漂亮的送去老太太院裡。祖孫兩就這樣越走越近,往日的疏離與隔閡在一點一滴的接觸中慢慢消融。

    正愜意的嗅著花香,翠喜掀開門帘稟報,“小姐,秦小姐看你來了。”

    這秦小姐乃忠勇伯的庶女,今年12歲,在伯府並不如何受寵。‘虞襄’因常年受到林氏冷落,老太太又疏於教導,xing格很有些自卑,與門戶相當的貴女們玩不到一塊兒,反喜歡結jiāo門戶敗落,出身不顯的女孩,以享受被人chuī捧的快感。

    這秦小姐便是她唯一的閨中密友。

    翻開‘虞襄’的記憶,虞襄一個忍不住嗤笑出聲。小姑娘怪可憐的,唯一的閨蜜竟也是個cha刀坑人的禍害,她還樂顛顛的巴上去。這xing格,再發展幾年就是妥妥的惡毒女配,專用來襯托女主的善良美麗。

    如果自己不來,‘虞襄’會是什麼下場?思及此處,虞襄臉色yīn了yīn,擺手道,“讓她進來吧。”

    秦芳甫一跨進院門,就被眼前的繁花錦簇、綠意盎然給迷住了,不錯眼的看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往廂房走,然後又驚住了。

    本以為虞襄雙腿廢了,此時定然憔悴萬分,半人半鬼,可見了真人卻發現,她比昔日還要jīng神許多倍。仿佛一朵蔫吧的花蕾喝飽了晨露,正迎著初升的太陽綻放。gān枯的頭髮似綢緞一般烏黑柔順,粗糙蠟huáng的肌膚像浸足了牛rǔ,滑嫩鮮亮,原本平淡的五官長開了些許,竟也顯出幾分可愛。

    再加上一雙大而明媚的秋瞳滴溜溜地看過來,那模樣算不得十分出眾,卻叫人怎麼也挪不開眼。靈xing,也許只有這兩個字才能用來描述趴伏在窗欞上慵懶淺笑的小姑娘。

    “你來啦,坐吧。”虞襄斜倚在榻上,指了指自己雙腿,“腿腳不便,沒能出門迎你。”

    她上輩子同樣出生於世家大族,雍容貴氣早已根植於骨子裡。短短兩句話,一個動作,便顯出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秦芳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坐定後囁嚅半晌才道,“襄兒,你變漂亮了許多。”

    “是麼?”虞襄撫了撫微微上翹的眼角,自己也覺得頗為納悶。按理說,這兩個月過得膽戰心驚,勞心勞力,她應該會憔悴很多,卻不知為什麼,頭髮一日比一日烏黑,皮膚一日比一日白嫩,就好像風gān的蔬果泡進靈泉里,重又變得新鮮可口起來。

    想不通便不想,有一副健康的體魄是好事。虞襄愜意的喝口熱茶。

    秦芳今兒可不是來慰問的,卻是看笑話來了,眼珠子一轉,問道,“襄兒,聽說你這腿,再也好不了了?”

    “是啊,那又如何呢?反正我哥會養我一輩子。”

    虞襄語氣淡然,面上也毫無悲色,叫等待她痛哭流涕的秦芳十分失望。醞釀了一肚子的‘安慰’都說不出口,秦芳不得不轉移話題。兩人東拉西扯了一番,在虞襄囑咐丫頭添壺熱茶的空擋,秦芳才發現屋子裡大變樣了,每一件擺設都透著奢華與尊貴,尤其是那妝奩,因塞滿了珠寶首飾,連蓋子都蓋不上,日光投she過去,五彩斑斕的寶光能閃瞎人眼。

    她直勾勾地盯著,面上流露出貪婪之色。

    虞襄勾唇詭笑,“喜歡嗎?都是我哥哥送的。叫丫頭把匣子抱過來給你看看吧。”話落沖柳綠使了個眼色。

    “襄兒,你哥哥很疼愛你呢。”秦芳把不斷湧上的嫉妒qiáng壓下去,迫不及待地接過匣子翻看。

    “那是,我哥哥不疼我疼誰。”虞襄湊過去,指尖懶懶的撥弄著幾顆碩大地東珠。

    秦芳拿起這個看一看,拿起那個看一看,簡直愛不釋手,最終挑了一支最jīng致奢華的景福長綿簪別在鬢邊,問道,“好看嗎?”

    “好看,你戴什麼都好看。”虞襄眯著眼笑。

    秦芳也跟著笑了,將匣子放回去,又開始東拉西扯,足聊了小半個時辰方起身告辭,邁著小碎步去掀門帘。下了台階,人已經站在院子裡,她眼中才流露出些許得意,快速朝院門走去,眼見只一步便能離開,卻聽身後傳來一道慵懶的嗓音,“哎,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啊?忘了什麼?”秦芳回頭qiáng笑。

    虞襄指了指她腦袋,聲量略微拔高,“你莫不是想把我的簪子順走吧?還像以前那樣?以前那些也便罷了,你順走就順走,這支是我哥哥從尼羅國商人那裡訂購的,滿京城只這一支,十分難得,可不能再讓你順手牽羊了!”

    翠屏翠喜早知道如今的小姐與之前不同,想占她的便宜就得做好被打臉的準備。瞧瞧,這一口一個‘順手牽羊’的,把秦小姐的臉都打腫了。

    眼見滿院的奴才都朝自己投來鄙夷的目光,這事兒若傳出去,叫自己沾上一個‘手腳不gān淨’的名聲,日後還怎麼見人!秦芳臉頰充血,五官扭曲,忙把簪子拔掉,高聲辯解,“我不過是忘了取下而已,你,你怎能如此污衊我!”

    “哎,是麼?不是我想污衊你,實在是你以前順走我太多東西,這不是怕了麼。你小心著點兒,這簪子花了我哥六百兩銀子呢,若是弄壞了,我可得找你嫡母討一支更好的。”虞襄咧嘴燦笑。

    這越說,污水潑得越多,渾身都開始發臭了!聽見奴才們的竊笑,秦芳恨不能找個地fèng鑽進去,又恨不能撕爛虞襄那張嘴,但到底害怕弄壞簪子,鬧到自己嫡母跟前,只得小心翼翼的jiāo予丫頭,捂著臉奪門而逃。

    “下回再來啊!”虞襄熱qíng的招呼。秦芳要是下回還敢再來,她再變個法治她!這樣的朋友少一個是一個,她應付不起。

    桃紅柳綠捂嘴憋笑,正準備關上院門,卻見小侯爺與一位鶴髮童顏的老翁立在一叢曼陀羅下,臉上的表qíng十分古怪。

    ☆、第十三章

    桃紅柳綠低呼一聲,連忙彎腰行禮。

    朴神醫點了點趴在窗欞上咯咯直笑,水汪汪的眼裡綴滿細碎陽光,顯得活潑又可愛的小姑娘,問道,“這就是你口中那個嬌弱可憐的妹妹?我卻是老眼昏花了,驕縱是有,但哪裡弱了?這不挺厲害嘛,瞧把人擠兌的!”

    虞品言不答,徑直跨入院門,柔聲喊道,“襄兒。”

    方才還笑得歡快的小姑娘,扁了扁嘴,眨了眨眼,豆大的淚水說來就來,跟不要錢似得,挺翹的鼻頭泛出一點兒殷紅,期期艾艾喚一聲‘哥哥’,看上去可憐萬分。若不是碰巧撞見她擠兌人的場景,還真當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下,倒真看出嬌弱來了。朴神醫為小姑娘變臉的功夫感到咋舌。

    “哥哥,哥哥,你可回來了!我想死你啦!”她一疊聲兒的叫喚,半邊身子探出窗欞,舉起手要抱。

    回家的時候有人用如此熱烈的方式歡迎自己,這還是頭一次。虞品言冷肅的面龐柔軟的一塌糊塗,連忙快走幾步,喊道,“別動,小心掉出來!”他大步進屋,將日思夜想了許久的小姑娘抱進臂彎,掂了掂重量,低沉一笑,“豐碩了,臉色也好了,看來有乖乖用膳。”

    這熟練而親昵的舉止,令虞襄有種從未與雙生哥哥分開的錯覺。她定定看了虞品言半晌,才伸手去摸他布滿風霜的臉,語氣十分心疼,“哥哥卻瘦了很多,辦差一定很辛苦吧!”

    得一句關切的問候,再多的辛苦也都不算什麼。虞品言微笑搖頭,又掂了掂小姑娘才將她輕輕放在榻上。

    虞襄一手揪著他衣擺,一手指向窗外,問道,“哥哥,他是誰?”

    朴神醫正嘖嘖稱奇的觀賞滿院花糙。這些花糙擺放的位置並未經過仔細規劃,哪裡顯得空落便在哪裡擺上幾盆,卻因為長勢太過繁茂,反顯出一種凌亂野xing之美,第一眼不覺得如何,第二眼第三眼便止不住的被這生機勃勃的景象迷住。

    院如其人,這小姑娘應該很有些個xing。朴神醫暗自點頭,聽見虞襄問話,走到窗邊笑眯眯答道,“我是你哥哥請來給你治腿的大夫。你可以叫我朴神醫。”

    臉還真大,自己管自己叫神醫。虞襄莞爾,喚了一聲‘朴神醫’。

    朴神醫滿意地點頭,又道,“不過我有個規矩,一生只為一人看診一次。我原本答應你哥幫你看診,也就是說你唯一的一次機會已經用掉了。但是偏就那麼巧,太子得了時疫,於是你哥便把給你看診的機會讓給了太子。我救了太子,便不能再救你,因為你們兩的機會都用掉了。這話你能聽明白吧?”

    虞襄笑容未減,虞品言卻冷了臉。他原本以為朴神醫硬要跟他回府是改了主意,願意為襄兒診治,卻原來是為了看自己笑話,挑撥自己跟襄兒的感qíng。早知如此,真該將這老匹夫叉出去!

    他握住妹妹蔥白的指尖,低聲道,“襄兒,抱歉。日後哥哥一定幫你找更好的大夫。”

    “這世上除了我與苦慧大師,再無人能治好她。你上哪兒找更好的大夫?”朴神醫滿臉倨傲。

    虞品言狠狠颳了他一眼,正yù開口攆人,虞襄反握住他指尖,笑道,“哥哥作甚要對我說抱歉。論理,太子是君,哥哥是臣,臣子忠君是為本分,自然該救太子。論義,多虧太子數次相助才讓哥哥順利襲爵,才不致使侯府分崩離析,大恩大德實當傾力相報。論qíng,太子與哥哥從小一塊兒長大,qíng誼深厚,他xing命垂危,我卻安然無恙,自然該以太子為先。哥哥做得很對,為什麼要說抱歉?”

    虞品言訝然的看著她,半晌無語。他實在是沒想到,襄兒竟已如此明白事理了。

    朴神醫卻怪叫起來,“哎呀,你們兄妹兩莫非事先套好了話?你這丫頭當真不想治腿?就願意一輩子做個廢人?”

    “不是還有苦慧大師嗎?日子長著呢,不急。就算找不到也沒事,我哥自然會護著我,不用你一個外人替我cao心。”虞襄拉拉虞品言衣袖,問道,“哥,你說是不是?”要真受了這人挑撥跟虞品言生分了,她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帽!

    虞品言朗聲而笑,將小姑娘抱進懷裡好一番揉搓,道,“自然,哥哥定會護著你一輩子。”

    朴神醫唯一的愛好就是挑撥人,自己在旁邊看好戲。眼下兄妹兩非但沒鬧起來,反比以前更親熱,他立時泄了氣,擺擺手便要離開,卻忽然被窗邊放置的一個小盆栽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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