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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個不會是寒冰玉露吧?”他指尖顫巍巍的。

    寒冰玉露生長在極寒高地,狀似一束寒冰,其實是一種植物,每過幾十年才結出一顆朱紅色的小果。那果子便是製作寒冰玉露丸的主要材料,可解百毒。每年都有許多藥行僱人去極北之地採摘,卻每每空手而歸。一粒寒冰玉露丸,現如今已賣到天價。然而眼前這盆寒冰狀的植物不但在溫熱地帶長勢良好,竟還一口氣結出了五個朱果,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朴神醫將花盆轉過來轉過去的看,查驗再三終於確定,這果真是一株寒冰玉露!

    “哎,它叫寒冰玉露嗎?名字真好聽!”虞襄把花盆抱進懷裡,免得被人搶走。

    虞品言用奇異的目光打量這束在夏天盛開的冰花。

    “你竟不知道它的品種?那你是怎麼種活的?”朴神醫嘴角抽搐。

    “祖母送給我許多種子,我全扔進花圃里蓄養,等發了芽便一株株移進小花盆,平日裡多澆水,多曬太陽,不就活了麼。”這是個平行世界,許多植物虞襄也沒見過,只能靠這種最笨拙的辦法栽種。但很奇怪,凡是她親手灑下的種子,總能順利發芽。她自己也有些鬧不明白。  

    “澆水?曬太陽?這也能活?”朴神醫覺得自己快要暈厥了。寒冰玉露紮根在冰層,無需澆水,更害怕陽光。這株植物真是寒冰玉露?他開始懷疑之前的判斷。

    “小姑娘,能再讓我看一眼麼?就一眼!”他腆著臉道。

    有哥哥在,虞襄也不怕他硬搶,略遲疑片刻便將花盆放上窗台,警告道,“這花長得十分特別,晚上還會發出白光,你小心著點,一片葉子都不能弄掉。”

    朴神醫還在猶疑,聽說能發出白光,這才確定了,qiáng壓下劇烈跳動的心臟,低問,“小姑娘,你能不能把這盆花賣給我?多少銀子我都出!”這可能是寒冰玉露的變種,耐溫熱,帶回去好生蓄養可培植出許多分株,當真是至寶!

    “你要它作甚?”虞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虞品言愜意的啜飲熱茶,徐徐開口,“寒冰玉露每二十年便結一顆朱果,能用來製作寒冰玉露丸,可解百毒。市面上一顆朱果價值萬金。”

    虞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恢復淡定,問道,“我把它賣給你,你能幫我治腿?”  

    朴神醫此時此刻恨不能撓牆,萬分痛苦的搖頭,“不能!我曾發過重誓,若壞了師門規矩,下輩子墮入畜生道。不過……”他趴在窗台上,目露希冀,“我可以教你一套獨特的按摩手法,以保持雙腿肌ròu不萎縮。否則就是找到了苦慧大師,你這肌ròu壞死了,也是沒法治的。”

    虞襄思量片刻,惡劣的笑了,“抱歉,按摩手法我自己就會。這盆花,我不賣。”上輩子癱瘓了二十五年,行之有效的按摩手法,她腦子裡存了十好幾套,哪還要人教。

    聽了這話,朴神醫如喪考妣,卻又被小姑娘的下一句話治癒了。

    “不過,我可以送給你四顆朱果,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什麼條件?”朴神醫小心翼翼地問。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姑娘jīng著呢,半點虧也吃不得!

    “第一,做出寒冰玉露丸後送我三顆。第二,日後替我祖母看一次診。第三,替我哥看一次診。可行?行的話你現在就拿走。”虞襄掰著手指數數。

    “行行行,我答應了!你且等著,我很快回來!”這三個條件都不違背自己原則,朴神醫立馬答應下來,飛奔出去買冰玉盒用來盛放朱果。  

    “哥,三顆丸藥,你、我、老祖宗,一人一顆。”虞襄眯眼,笑得像只偷腥的貓,繼續道,“剩下的朱果連同花束都獻給太子,讓太子轉呈皇上。這樣金貴的東西可不是咱們侯府養得起的,只說偶然得之便罷了。”

    虞品言揉著小姑娘烏黑的發頂,低聲一笑,“我的襄兒越發機靈懂事了。”

    “你才發現?冰雪聰明可不就是專門用來形容我的麼!”虞襄指了指自己鼻尖。

    屋內又傳出一陣朗笑,叫路過的僕役頻頻側目。自打老侯爺過世,小侯爺已經很久未曾如此開懷了。

    正院,老太太得了消息,好半晌回不過神。她使人隨意買了一包種子送給襄兒,竟種出一株寒冰玉露?這可真是奇了!

    馬嬤嬤笑得牙不見眼,“哎呀,得了三顆玉露丸和朴神醫兩個承諾,等於多出五條命啊!五條啊!”她晃了晃巴掌,低聲感嘆,“就說二小姐是個有福的!”

    老太太不勝唏噓,“襄兒是個好的,有孝心,懂事理。雖不是我侯府血脈,可比起嫡親的孫女也不差分毫。她還能想到把花獻出去,腦子也是絕頂聰明,只可惜腿廢了,好不容易請來朴神醫,又把機會讓給了太子……”  

    沉默片刻,老太太長嘆一聲,“我侯府終究是虧欠了她!”

    這話馬嬤嬤不好再接,只一下一下幫老太太捶腿。

    ☆、第十四章

    朴神醫拿走朱果後搗騰出三顆玉露丸,使人送到侯府,沒過幾天又送來一株灰色的小樹,說是讓虞襄幫忙照看兩天。

    虞襄訛了他許多靈丹妙藥才答應下來,將灰樹的枝杈稍作修剪栽進花圃,每日裡澆澆水,除除蟲。七八天過去,原本灰撲撲的樹竟從根上開始發紅,只一夜就變成了火樹,還散發出淡淡的腥臭味兒。

    朴神醫來取樹時都樂癲了,繞著花圃又笑又跳,把丫頭們嚇得不輕。

    這其實是一株透血龍骨木,只生長在溫度懾人的火山dòng里,可用來製作最頂級的金瘡藥,再嚴重的外傷,哪怕是骨頭斷了,只要敷上這種藥,不出半月便可痊癒。但透血龍骨木一離開火山dòng就變成毫不起眼的灰色,藥xing也隨之消失,其珍貴程度和藥用價值絲毫不遜於寒冰玉露。

    兩種植物在中藥材里有冰火雙王之稱,朴神醫一下全得了,那高興的心qíng簡直沒法用語言形容,各種珍貴丸藥不要錢的往侯府里送,同時還送來許多奇奇怪怪的植物,總說請虞襄照看兩天,等養活了便樂顛顛的來取。  

    要不是虞襄出身高貴,他都想花重金請虞襄幫自己照看藥圃。他算是看出來了,虞襄有一雙點石成金的巧手,種什麼活什麼。

    也因為這個,老太太屋裡時不時便收到很多珍貴補藥與奇花異糙,勞累過度導致的暗疾好了七七八八,鬢邊竟又重新長出黑髮,jīng神一日比一日矍鑠。哪家辦喜事需要送禮的,老太太直接去虞襄院子裡挑幾盆花,魏紫、姚huáng、並蒂蓮、素冠荷鼎……比古董玉器更拿得出手。

    老太太越發喜愛這個孫女,托人給她尋了一位非常有名望的女先生,jīng心教導。

    虞襄上午看書識字學琴,下午便一直待在花圃里,哪兒也不去。她本就喜歡侍弄花糙,現如今越發沉迷。

    她有時候會暗自琢磨,這大約是老天爺覺得對不住她,給開了金手指。日後正主兒回來,她還能靠著這門手藝養活自己。平日賣兩盆素冠荷鼎,盡夠她瀟灑寬裕的活幾年。這具身體的親人,百分之八九十是靠不住的。人都是感qíng動物,哪怕沒有血緣關係,相處個十幾年也比親人還親。屆時她換回去了,對那家人來說也不過是個外來者而已。

    當然,這qíng況對正主兒不適用。她是女主,頭頂女主光環,身攜天地之大氣運,自然所有人都該圍著她轉。別看虞品言和老太太現在對她千好萬好,等正主兒一回來,這些好就全都是正主兒的,她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虞襄將重金買來的一袋花種藏進暗格,深深嘆了口氣。如果日後虞家翻臉了,不許她帶走銀子,她還能帶走這些種子。指不定以後就靠賣花過日子了。

    想起前世有哥哥護著,日子過得那樣舒坦自在,再對比眼下,虞襄鼻頭又開始發酸,第一萬次在心裡吶喊:哥哥你在哪裡,襄兒一個人承受不來!

    “這是怎麼了?對著一面鏡子也能黯然落淚,我的襄兒什麼時候這樣脆弱?”虞品言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嘴角噙著戲謔的笑,心臟卻被狠狠刺了一下。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見不得襄兒露出這種迷茫又無助的表qíng,湧上心頭的愧疚感總會令他窒息。

    虞襄胡亂抹了把臉,正色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我根本沒哭!”

    “好,是哥哥看錯了。”虞品言莞爾,將她從輪椅里撈出來,輕輕放在靠窗的軟榻上,又將窗戶推開,方便她欣賞院外的風景。

    夏季快要過去,日光卻依然灼熱,院子裡新開了幾樹木芙蓉,大朵大朵的粉花掛滿枝頭,引來無數蜜蜂和蝴蝶在花叢間翻飛。這生機勃勃的景象令虞襄的心qíng稍微好轉,側過身子趴伏在窗台上,眼珠跟隨幾隻蝴蝶滴溜溜地轉。  

    虞品言最愛看她這雙會說話的眼睛,脫掉靴子上了軟榻,將她半抱進懷裡。兄妹兩一個賞景,一個賞人,俱都十分自在。

    屋裡雖然放了冰盆,薰風chuī過依舊帶來許多熱氣,虞襄的鼻尖冒出幾粒細小的汗珠,一股沁人心脾的荷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虞品言以為妹妹身上染了薰香,忍不住湊近了些,將下巴磕在她頸窩,捨不得動彈了。

    虞襄也不覺得他重,只偏過頭沖他擠了擠眼睛,兄妹兩相視而笑。一隻蝴蝶高高低低地飛過,在兩人頭頂盤桓片刻,最後落在虞襄鼻尖,把她兩個烏溜溜的眼珠弄成了斗jī眼。

    虞襄伸手一拍,它卻先一步飛走了,翅膀上落下許多鱗粉,惹得虞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虞品言朗聲大笑,一面替妹妹擦鼻子,一面問道,“想出去撲蝶嗎?哥哥推你。”

    這時候的輪椅是用木頭做的,輪子沒安輪胎,十分沉重。虞襄自己推不動,非得兩個身qiáng體壯的婆子一塊兒使力,因此很少去太遠的地方,大多只待在小院。不過虞品言自幼學武,才十六歲便已經七尺高,寬肩窄腰,身材健碩,這輪椅的重量於他而言委實算不得什麼,就是連虞襄帶輪椅一塊兒,也能輕而易舉的抬起來。  

    虞襄拍開他伸到自己腿彎的手臂,道,“大熱的天你讓我去院子裡撲蝶,是想曬死我麼!我不去!”話落眼珠子轉了轉,沖耳房高喊,“翠屏翠喜,幫我撲幾隻蝴蝶!”

    虞品言低低笑了,捏著她鼻尖斥了句‘淘氣’。只要襄兒高興便好,會不會曬死旁人,他是不管的。

    小侯爺就在隔壁,翠屏翠喜正琢磨著找些藉口過去伺候。最近小姐開始重用桃紅柳綠,很少使喚她們。不gān活還能拿月錢,她們也樂得輕鬆自在,躲在耳房裡打起花牌來。

    本想著等小侯爺來了再去不遲,卻沒料小侯爺悄無聲息的出現,兩人這時急匆匆竄過去很有些難看,只得憋著,聽見召喚忙笑嘻嘻應了,抹了點口脂,戴一朵珠花,理了理裙擺,踩著婀娜的小碎步應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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