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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妙琪心中湧起無限希望,命車夫快馬加鞭趕至鎮國寺。二人打著虞襄的幌子到得苦海修行的禪房,遞上那張庚帖。

    “這八字貧僧見過。”苦海大略一看,立即言道。

    “大師在何處見過?這命格究竟怎樣?”林氏舔了舔gān燥的唇瓣,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五年前虞老太君拿這幅八字前來相詢。”苦海轉臉去看虞妙琪,雙手合十,語帶悲憫,“阿彌陀佛,貧僧有一言送與這位施主:正所謂忍苦捍勞,繁興大用,雖粗淺中皆為至實,惟貴心不易移,一往直前履踐將去,生死亦不奈我何。施主命數雖苦,卻能以善念行德而消弭,早晚有脫離苦海的一日。”

    林氏已完全癱軟在蒲團上,掩面而泣。既然這命理是請苦海大師相看的,那便錯不了了。自己的女兒竟然就是自己口口聲聲罵了十多年的喪門星,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虞妙琪足足愣了好幾息才回神,語氣冷靜自持,“那麼大師再幫我看看另一幅八字?”隨即報出自己的,也就是原本屬於虞襄的八字。

    苦海閉目推算,片刻後笑道,“這個八字當真是妙,竟不早不晚正處於天府星正宮,雖早年多劫,過了十六便福運綿長,大富大貴……”  

    虞妙琪已經沒法再聽下去了,擅自起身摔門而去。林氏連忙向苦海告罪,二人回到馬車上良久不語。眼看離鎮國寺越來越遠,林氏才幽幽開口,“兒啊,日後四皇子向你提親的時候總要jiāo換庚帖,你這個命數怕是……”

    虞妙琪冷笑擺手,“母親胡說什麼?這庚帖分明是虞襄的,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回去後煩請母親給四皇子遞個口信,說我有要事與他相商。”她絕不能嫁給一個小小的通判,絕對不能!誰阻了她的錦繡前程,誰就得死!

    ☆、第一一二章

    虞妙琪從林宅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裡,誰都不見,直到吃年夜飯的當晚才邁著小碎步來到正廳。

    老太太見了她只不咸不淡的招呼一聲,仿似沒看見她憔悴的面色。吃完年夜飯打了會兒牌,眼見天色黑了,城裡四處響起鞭pào聲,老太太才揮手道,“走吧,去外頭驅趕年shòu。”

    所謂的驅趕年shòu就是放鞭pào,別家自然由僕役代勞,侯府卻是虞品言親力親為,命人拿來一大箱筒pào,一個個點著往天上扔。

    虞襄雖然腿斷了,xing子卻被虞品言寵得越發肆無忌憚,左手拿著一炷香,右手拿著兩指粗的筒pào,一接一個的點,點燃不往別處扔,專往荷塘里砸,砰砰砰的巨響震得塘里的冰層破了一個個大dòng,還有魚兒被炸出冰面,蹦蹦跳跳翻著白肚。  

    “快撈上來,今兒個宵夜就吃烤魚!”她趴在荷塘邊,指使桃紅和柳綠用網兜撈魚。

    虞思雨看著眼饞,跟她要了一個筒pào也想放一放。

    “你可得當心著點。後院那個看門的,少了三根手指的六子你知道吧?”虞襄晃了晃自己巴掌,詭笑道,“他那指頭就是放筒pào的時候沒及時扔出去被炸斷的。”

    虞思雨心尖一顫,筒pào沒點燃就急急忙忙扔了出去,偏那麼巧,竟扔進了柳綠的網兜里,把她嚇得夠嗆,啊啊啊的連聲驚叫,丟掉網兜等了半晌,見沒動靜才發現pào仗壓根就沒點著。

    幾人面面相覷,如釋重負,虞襄卻拍著輪椅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老太太站在廊下望著院中的張燈結彩歡聲笑語,只感覺今年是虞府過得最和樂的一年,雖然之前波折重重,到了年底總算是否極泰來,改換了新氣象。

    “你瞧瞧,腿還沒好就皮成這樣,腿要是好了豈不要上房掀瓦?”老太太指著又開始炸魚的孫女,口裡斥責,面上卻隱現寵溺。

    “隨她高興吧,不過幾條魚罷了。”虞品言緊緊盯著妹妹,嘴唇微彎。  

    “幾條魚?那可是我花了重金從揚州買來的獅頭錦鯉。”老太太輕哼,斥道,“你就寵她吧,她要是上房掀瓦,你怕是會在下邊扶梯子。”

    虞品言低聲笑了,“怎會?讓她爬那麼高多危險,gān脆我直接幫她掀得了。”

    老太太只當孫子在打趣,很給面子的笑起來,笑罷沖兩個孩子招手,“好了,別放了,大冷的天兒可別把自己凍著了,快進屋烤烤火。”

    桃紅柳綠連忙把主子推進屋,虞品言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搓了搓,然後置於火籠上取暖。老太太扯過被子蓋在孫女腿上,問道,“怎樣,最近能走幾步路了?”

    “也就十幾步吧。”虞襄笑容微斂。

    老太太連忙安慰道,“不急,以前連站都站不起來,現在好歹能走一段了。日後多加鍛鍊,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嗯,不但能走,能跑,早晚有一天還能飛起來。”虞襄篤定點頭。

    老太太被她逗得大笑不止,虞品言卻捏捏她鼻尖,調侃道,“現在也能飛起來,玩的飛起來。”  

    這回連虞思雨都掩嘴笑了。

    虞妙琪看著幾人談笑晏晏,和樂融融,心臟似泡在毒液里,被侵蝕出一個又一個淌血的孔dòng。她冷著臉彎腰行禮,“祖母,孫兒略感不適,就不守歲了,告辭。”不等老太太點頭抬腳便走。

    老太太眸色暗沉了一瞬,很快又重展笑顏,擺手道,“襄兒腿傷剛愈,正該好生休息,也回去吧。我和你哥哥姐姐守歲就成。”

    虞襄並不推辭,虞品言自然而然去推輪椅。兩人走在掛滿大紅燈籠的抄手遊廊里,兩旁種著許多梅樹,枝頭擠著星星點點的梅花,一縷縷暗香在空氣中浮動,沁人心脾。

    靜夜無人,燈火明滅,虞品言的腳步不知不覺就變慢了,忽然產生了永遠這麼走下去也很不錯的念頭。

    走到盡頭,天空飄下鵝毛一般紛揚的雪花,其中一朵恰好落在虞襄鼻尖,被她的體溫一觸便化作沁涼的水珠。虞襄抖了抖,旋即咯咯咯的笑起來。

    虞品言也跟著低笑,垂頭去吻那晶瑩的水珠。

    虞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見兄長還要來吻自己唇瓣,連忙將他推開,命令道,“哥哥,你站遠一點。”  

    虞品言挑眉,依言往前走了幾步。

    “再遠一點。”

    “再遠一點。”

    直至虞品言背部快抵住黑漆漆的假山,虞襄才點頭道,“好了,可以了。哥哥你站著別動啊!我有個新年禮物要送給你。”

    虞品言靜靜看著她,眸子裡滿是期待。

    虞襄撐著扶手慢慢站起身,綴著閃亮星辰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兄長,然後緩緩邁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鵝毛大雪將碎石小路染成了白色,一串腳印在雪地上浮現,朝那僵立的,幾乎忘了呼吸的青年延伸而去。

    近了,又近了,還剩下三四米的距離,虞襄忽然加快步伐,跌跌撞撞的奔進青年早已展開雙臂的懷中,qiáng烈的衝擊力將青年撞得倒退,然後跌進了身後的假山dòng里。

    青年背部抵著冰冷的岩石,懷裡卻掛著一個溫熱的軀體,一股幽香將dòng中濕冷的空氣盡皆驅散,只餘下融融chūn意。

    “感覺到了嗎?緊不緊?”虞襄雙腿盤在兄長腰間,扭著小腰問道。  

    掌心托著妹妹渾圓挺翹的臀部,兩人最私密的部位嚴絲合fèng的貼在一起,不僅鼻息jiāo纏,連體溫也都順著布料傳導過來。偏妹妹還說出那樣引人遐思的話,虞品言額角冒出幾條青筋,感覺自己早晚會死在這小妖jīng手裡。

    然而他卻甘之如飴,禁不住低聲笑了,一面去啃噬她艷紅的唇瓣,一面含混道,“還可以再緊一點。”

    回應他的是腰間纏得更緊的雙腿和火辣的吻。兩人瘋狂的jiāo換著唾液,不停飄進dòng里的雪花也無法冷卻他們心中燃燒的yù念。

    桃紅和柳綠在dòng外守了許久,眼見快凍成冰雕了才哆嗦著嗓音喊道,“小姐,侯爺,該,該回去了!外頭太冷了,小心感染風寒。”

    虞品言勉力抽身,替妹妹攏了攏凌亂的鬢髮,低語,“走吧,小心凍著。”

    “我一點不冷,你看,我手心都冒汗了。”虞襄攤開自己濕潤的小手。

    虞品言立即握住,垂頭在上面吻了吻,然後脫掉大氅將她嚴嚴實實裹好,便要走出去。

    “等等,”虞襄拽住他衣襟,叮囑道,“我能走路的事兒不許告訴別人,尤其是老祖宗。”  

    “為何?”虞品言微微皺眉。

    “讓人知道了,以後你還怎麼光明正大的抱我?真笨!”虞襄用指尖戳他胸膛。

    虞品言連連低笑,在她嬌嫩的臉頰上咬了一口,語氣中蘊含著濃的化不開的甜蜜和寵溺,“你這個小jīng怪,倒是真會想。好,哥哥誰也不告訴,哥哥抱你一輩子。”

    虞襄這才滿意了,也在他臉上咬了一口。

    新年過後,老太太便開始為兩個孫女準備嫁妝。虞妙琪雖然比虞思雨年小,婚期卻定在她前面,由此可見老太太急著把她嫁出去的決心。

    虞妙琪一日更比一日焦躁,時常在虞品言書房外徘徊,看見來回巡邏的侍衛卻又急忙躲開。如此,到了三月底,她的婚期也近了。

    這日,城門口忽然疾駛而來一匹駿馬,不等守城的侍衛上前攔阻,就聽騎馬的士兵大聲喊道,“快讓開,這是八百里加急,西夷人打到烏蘭察布了!”

    侍衛悚然一驚,連忙大開城門讓他過去。成康帝立即召開朝會,與重臣商議戰事。原本駐守烏蘭察布的是建威將軍熊昌海,然他年事已高,暗疾纏身,月前已請了骸骨告老還鄉,接替他的將領才能不顯,這才讓西夷人鑽了空子。其他大將也都年過五十,雖然紛紛請戰,卻不能叫成康帝完全放心。  

    眼見皇上湛然有神的目光筆直朝自己看來,虞品言略一躬身,出列請戰。成康帝一句准奏便將驃騎大將軍的帥印擲了過去,被他穩穩接住。

    眾臣這才恍然想起,虞都統不僅是都指揮使,還是統率百萬大軍的驃騎將軍,十六歲便以百戰百勝之功而揚名天下,乃大漢響噹噹的戰神。這些年他殺人如麻,樹敵無數,大家漸漸記住了他的凶名,反把他的功績遺忘了。

    眾臣一時無話。

    邊關告急這樣大的事,老太太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心臟隱隱緊縮。她放下經書,對陪伴自己禮佛的孫女嘆息道,“襄兒,你哥哥怕是又要出征了。”

    虞襄失手掐斷佛珠,表qíng驚恐。

    “念經吧,爭取在你哥哥走之前念夠七七四十九遍,然後打了絡子讓你哥哥戴上。”老太太從箱籠里摸出一枚長滿鏽跡的銅錢,置於孫女掌心。

    這是祖孫兩早年養成的習慣。但凡虞品言出征,她們必定會找來一枚銅錢祈福,然後讓虞品言帶在身邊辟邪。

    虞襄喉頭哽塞,眼眶cháo紅。這不是兄長第一次出征,然而她的心qíng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難受。甜蜜的生活還未開始就要面臨別離,更有可能是生死兩隔,她忽然之間就失去了獨自面對將來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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