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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公主蹦蹦跳跳的跑進來,兩人連忙各自抹淚,然後笑著打招呼。虞襄不似她那般沒眼色,早就命桃紅柳綠將自己的輪椅推到外間,靜靜等候。

    “皇嫂,今兒是大喜的日子,你怎麼哭起來了?”九公主俯下身,盯著她通紅的眼睛看個不停。

    太子妃側臉躲避,她也跟著把臉轉過去,姑嫂兩你追我躲的玩鬧了一會兒,臉上漸漸都顯出悅色。太子妃的母親見了心裡舒坦很多,起身告辭,出了房門看見虞襄,笑著上前敘話。

    太子妃聽見虞襄清甜的嗓音,連忙喚道,“襄兒也來了?快些進來。”兩個小姑娘一個是她的開心果,一個是她的小福星,都深得她喜愛。

    簡單寒暄了幾句,太子妃使人去端糕點,見小姑子埋頭吃上了,這才看向虞襄,柔聲問道,“襄兒與本宮三個妹妹可相熟?覺得她們xingqíng如何?本宮這身體怕是不成了,總想著給一雙兒女找條後路。”

    她病qíng一天更比一天嚴重,腿腳酸軟的無法動彈不說,下腹更是惡露不斷,若是再止不住惡露,沒準哪天就血盡而亡。然而一雙兒女卻還幼小,且是所有皇子龍孫的眼中釘ròu中刺。如何讓一雙兒女安然長大成了她除不掉的心病。大概因為生產前得了虞襄一支龍鳳簽的緣故,她對這位靈氣bī人的小姑娘有種莫名的依賴qíng緒,否則也不會說出這樣私密的話。  

    沒錯,正如外界傳言的那樣,她打算從自己的三位妹妹中挑選一位做太子繼妃。帝後那裡她已經通了氣,為著皇太孫的安全考慮,也為了制衡太后母家,帝後已經默許了。

    虞襄不常出門,可因為打理府務的關係,又因哥哥耳目通天,京中貴女她一個個的如數家珍,然而當著太子妃的面卻不能對她的姐妹多作品評,說的好了是諂媚,說得不好是詆毀。她略略想了想,gān脆直言不諱的道,“不太相熟,說不出好壞,但是我知道,人都是有私心的,不能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可本宮這身體怕是撐不過半年了。”太子妃苦笑,挽起衣袖,讓她看自己瘦成枯枝一樣的手臂。生產過後太醫明明說沒有大礙,哪料到一月後竟是將死之局,老天爺賜給她一雙麟兒卻拿走她半生壽數,果然極為公平。她也沒什麼好怨的,只想在死前給孩子們安排好一切。

    “朴神醫……”虞襄擰眉道。

    太子妃笑得越發悽苦,“早在八歲那年得天花時,本宮便將一次問診的機會用掉了。太醫們也都束手無策。”

    虞襄沉默了,恰在這時,老太太在一名宮女的引領下走進來,手裡捧著一盆朱紅色的似珊瑚又似樹木的東西。老太太給太子妃見禮,將那東西置放在chuáng頭,笑道,“這是驅邪糙,來自南洋的一種植物,說是可祛除病氣使人安康。但在南洋卻從未有人種活過,只是個傳說而已。襄兒找來一包種子,全部撒下去也只種活這一株,不但樣子好看,聞著也香,這便送來給太子妃娘娘,希望您能早日康復。”  

    朱紅色的植物散發出一陣陣沁人心脾的甜香。太子妃隱隱作痛的太陽xué瞬間平復不少,笑著向老太太道謝,因捨不得兩個小姑娘過了病氣,又命宋嬤嬤將她二人帶到外面與各家貴女玩耍。

    兩人出門後卻沒往人多的後花園走,反而順著小徑來到一處幽靜涼亭,準備說些私房話。剛坐定便聽見一陣腳步聲緩緩而來,兩人轉頭回望,恰與一雙狹長的眼眸對上。

    九公主臉頰爆紅,不知所措。來人亦是十分驚訝,眼中流露出激動的qíng緒,卻又飛快收斂起來,彎腰作揖後準備離開。

    “你,你別走啊!”九公主蹭的一下站起身,焦急的喊道。

    那人心裡也是不舍,聞聽此言立即停步,嘴角緩緩勾出一抹淺笑。

    虞襄眉頭輕皺,“公主留他作甚?此處乃後院,他一個外男擅闖後院,若是衝撞了哪位貴人他擔當的起嗎?”話落看向俊美異常的青年,厲聲呵斥,“公主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你還不快點滾開!”

    沈元奇抿了抿唇,指著不遠處的一扇院門說道,“啟稟公主,你們過了那道角門就算入了前院,”又指了指涼亭後方掩映在層層綠蔭中的一棟小樓,躬身稽首,“那是太子書房,離此處只五百米,故而此處已是前院地界。微臣未料到公主與虞小姐在此歇息,若有衝撞還請恕罪。”  

    虞襄只來過太子府幾回,哪記得府中布局,用詢問的眼神朝九公主看去。

    九公主心裡眼裡全都是青年俊美的臉龐,溫雅的笑容,低沉的嗓音,此時臉頰充血,腦子混沌,哪裡接收得到她發出的疑問,只一味憨笑。

    九公主六歲時還曾哭著鼻子跑到金鑾殿找父皇,在宮裡都是橫行無忌的主兒,到了太子府哪個敢攔?守門的小廝見來人是九公主和虞小姐,忙著躲開了,全當自己沒看見,這才造成了誤會。

    虞襄了悟,見狀元郎還躬身稽首的等待責罰,心裡甭提多尷尬,沉默片刻掩嘴笑了,“沈大人快快請起,方才我們是與沈大人鬧著玩呢,您千萬莫怪。”

    真是死鴨子嘴硬。沈元奇險些笑出聲來,垂頭qiáng忍片刻才道不敢。

    分明擔心自己擅闖後院讓侍衛拿住,卻又裝作凶神惡煞的樣子大加斥責,然後好叫自己走脫,這xing子還是那般彆扭可愛。如此一想,他心qíng越發明朗,素來晦暗的雙眸此刻顯得十分晶亮。

    九公主這才堪堪回神,揮著小胖手喊道,“沈大人,你過來啊,我請你吃栗子。是御膳房的大廚用秘法pào制出的糖炒栗子,可香了。”邊說邊從荷包里掏出幾粒又圓又大,油光發亮的栗子。  

    這誘哄孩子的語氣叫沈元奇哭笑不得,若是往常他早就告罪離開,眼下虞襄也在,竟是萬分捨不得,心裡還在掙扎,腿腳已跨入涼亭,等回神時已經坐定了。

    九公主喜不自勝,親手剝了一粒huáng燦燦的栗子遞過去。

    沈元奇連忙道謝接過。

    論起臉皮,虞襄比起虞妙琪也是不遑多讓,這會兒早已甩脫尷尬,笑嘻嘻的問,“太子殿下與幾位皇子在都在前廳,你不過去巴結,跑到這裡gān嘛來了?”

    沈元奇心裡微微一動,直言道,“想必虞小姐已經聽說了,我原本乃薛府家奴,並非豪族嗣子。憑我這等出身,還是不要污了各位貴人的眼,躲來此處反倒自在。”

    “原來坊間傳聞竟是真的。”虞襄恍然大悟的點頭。

    九公主見他孤零零的避讓到此處,不知怎地竟覺得十分難過,眼圈逐漸泛紅。

    虞襄眼角餘光瞥見她表qíng,頗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人家沈大人都沒覺得如何,你難過什麼?聖祖時的鎮國將軍房大人乃御馬奴出身,威名赫赫的滄海使乃一位閹人,高祖時官居左相的林大人曾當過guī奴……”  

    她一口氣數出七八個官位顯赫卻出身卑賤的名人,戲謔道,“論起咱們大漢朝十大勵志名臣,沈大人還排不上號呢,需得身世再慘烈些才好。”

    九公主眼圈不紅了,心裡也不那麼難過了。

    沈元奇用力抿唇,克制住心底不斷攀升的笑意。小丫頭安慰人的方法永遠那麼獨特。

    虞襄自顧從九公主手裡搶過一顆栗子扔進嘴裡,笑道,“世人都道沈大人出身卑賤不堪大用,卻不知這出身卑賤也有出身卑賤的好處。今兒能入太子府參加宴席的哪個不是大人物?似沈狀元這樣的芝麻小官,莫說參宴,恐連門fèng都摸不著。得了太子殿下和皇上的青眼,沈大人這官路順著呢。”

    沈元奇笑而不語,心裡卻連連嘆息:果然是他沈元奇的妹妹,眼界比起虞妙琪不知高出何幾。虞妙琪以為將他身世散播出去便會毀了他仕途,焉知皇上如此重用他正是因為他的身世。而今京中勛貴個個避他如蛇蠍,原本打算與薛家聯姻的也都沒了音信,這是打算將他孤立起來。

    如此,他一個毫無背景根基的孤臣,皇上用的豈不更放心?素來與皇上一條心的太子自然也會格外優待。眼下他看似潦倒落魄,實則日後步步坦途。說到底,他還要反過來感謝虞妙琪才是。  

    九公主聽了這席話徹底放心了,結結巴巴的與狀元郎搭話。

    ☆、第七十八章

    沈元奇本就是個手段圓滑處事老辣的,這會兒朝思暮想的妹妹就在身邊,自然打疊起萬般jīng神應對,不過須臾,兩位少女就與他熟稔起來。

    虞襄聽他說完在薛家為奴那段往事,一面嘖嘖稱奇一面問道,“你有十兩銀子嗎?”

    沈元奇伸手便去拿荷包,柔聲道,“自然有。”一點兒沒覺著僅有兩面之緣的少女跟自己討要銀兩有何不對。

    虞襄捂臉道,“當初不是說了,等你發達了便將銀子擲回我臉上,沒想到一語成箴。你擲吧,我虞襄可不是那等食言而肥的小人,再者,那銀子本就是我的,沒有不往回要的道理。這世上最舒慡的事兒莫過於被銀子砸,你且砸,只要不砸花我這張臉蛋,再多百十兩我也受得住。”

    沈元奇愣了愣,旋即朗聲大笑起來。如此古靈jīng怪卻又灑脫不羈的小丫頭就是他的嫡親妹妹,比他想像中更可愛千倍萬倍。為何老天偏要弄人,讓她去了虞家,反把那喪門星送來沈家。若非如此,他們一家人現在一定過得很是幸福快樂。  

    笑著笑著,他眼中沁出沉沉的苦澀。

    虞襄似有所覺,九公主卻撐著下巴,盯著狀元郎俊美至極的笑臉看得如痴如醉。

    恰在這時,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傳來,“沈大人,太子殿下正yù尋你。”

    幾人轉頭回望,表qíng各異。九公主和沈元奇莫名有些拘謹,虞襄卻驚喜萬分的喊了一聲哥哥。

    虞品言上前給九公主見禮,而後盯著妹妹問道,“襄兒與沈大人早就認識?”

    “嗯,沈大人倒在我車輪下差點被碾死,我就賠了他十兩銀子壓驚。”為了給狀元郎留點面子,虞襄將‘尋死’的事兒模糊帶過。

    沈元奇哭笑不得的點頭。

    虞品言將她的輪椅轉了個方向,朝不遠處的角門推去,柔聲道,“此處乃前院地界,未免碰見外男衝撞了九公主,你且帶九公主回去。方才范老將軍到了,范小姐想必正在尋你們。”

    虞襄乖巧的應諾,拉著依依不捨的九公主去了。虞品言目送兩人走遠,這才回頭看向沈元奇,目光十分尖銳,“你與襄兒說了什麼?”  

    “不該說的下官一句未說,還請虞都統放心。”頓了頓,沈元奇終是忍不住問道,“虞都統,您說過會送下官妹妹回家,卻不知究竟要等到何時?”

    虞品言深深看他一眼,舉步前行,“等到襄兒及笄之後。”

    沈元奇亦步亦趨跟上,追問道,“為何非要及笄之後?”他一時一刻都等不起了。

    “及笄便可嫁人,自然要等到那之後。”虞品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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