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林氏和虞妙琪雙雙露出劫後餘生的表qíng。
虞品言瞥了她二人一眼,繼續道,“不過若是再有下次,本侯絕不容qíng,少不得要剁幾隻不安分的手。”
林氏和虞妙琪連忙將顫抖不止的雙手藏進袖子裡。
馮嬤嬤立即使人去捆金嬤嬤,虞品言叮囑老太太在屋裡休息,然後命林氏母女跟他去地牢。虞妙琪躲在林氏懷中,踉踉蹌蹌朝大門走,卻聽老太太徐徐道,“慢著,把腰間的荷包解了再走吧。不過一張廢紙,作甚還裝模作樣的揣著,卻是把我當猴兒耍呢。”
虞妙琪渾身僵硬,呆愣了好半晌才回神,扯下荷包遞給滿目嘲諷的馬嬤嬤。馬嬤嬤取出裡面的廢紙展開來給主子看,然後隨手撕成碎片。
折騰了這麼久,原來一直折騰的都是自己。虞妙琪這才明白,虞府與沈家完全不同,再也不是她能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地方。她把別人統統當成傻子一般糊弄,焉知別人卻把她當成跳樑小丑一樣圍觀。
臉皮早已經丟盡了!
思及此處,虞妙琪氣血上涌,將本就紅腫的臉頰撐得差點炸開。她躲在林氏懷裡縮頭縮腦的往外走,跨過門檻時恰與橫眉怒目的虞思雨對上,有意避讓卻被她再三堵住。
“虞思雨,你反了天了!”林氏色厲內荏的怒斥。
“我就是反了天了,你待如何?你有本事弄死我啊!”虞思雨冷笑,醞釀了很久的一口濃痰狠狠吐在虞妙琪臉上,罵道,“賤人!婊子!豬狗不如的東西!我虞思雨自此以後與你勢不兩立!”
因虞品言站在一旁冷眼看著,虞妙琪並不敢反駁,只用衣袖默默將濃痰擦去。
虞思雨露出個蔑笑,又向兄長告了罪,這才朝不遠處的虞襄跑去,指手畫腳的說些什麼。虞品言沖妹妹揮揮手,帶著林氏母女和金嬤嬤來到地牢。
“金氏背主殺人,罪不可赦,杖刑一百。”在太師椅上坐定,他冷冷開口。
兩旁的牢房裡關押著金嬤嬤的兒孫,一家幾十口人,一個不落全在這裡,聽聞這番話連忙撲到牢門口求饒,又向林氏和虞妙琪呼救。
林氏和虞妙琪抱成一團,嚇得瑟瑟發抖。
“坐下,好生看看你們究竟造了什麼孽。”虞品言拍了拍身旁的兩張椅子。
林氏和虞妙琪戰戰兢兢落座,不時用祈求的目光朝他看去。
虞品言並不理會,擺手道,“行刑。”
侍衛們將金嬤嬤綁在椅子上,掄起棍棒砰砰砰的打起來。金嬤嬤起初還咬牙堅持,三十棍棒過後便開始求饒,五十棍棒過後舌頭都咬斷了卻還沒咽氣,鼓著一雙血紅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林氏母女。
又過了小片刻,只聞喀嚓一聲悶響,卻是她脊椎骨被打斷,血ròu模糊的身軀裂成兩截,更有碎ròu末被揮舞的棍棒帶得四處飛濺。
金嬤嬤的家人全在兩旁的牢房內,不敢親睹這等慘狀,互相抱著哀聲哭泣,還有幾個幼童早已嚇昏過去。
林氏和虞妙琪自然也不敢看,各自偏頭閉眼。
虞品言不管林氏,卻站起來走到虞妙琪身旁,用力扣住她下顎,將她的臉轉過去,冷聲命令,“睜眼,否則本侯親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官居都指揮使,沒人比虞品言更清楚如何摧毀一個人的意志,如何不傷皮ròu就讓對方生不如死。
虞妙琪抖了抖,終是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已被打成兩截的人。一百杖終於打完,她仰著脖子大口大口喘氣,卻見虞品言慢慢將挽起的袖筒放下,仔細撫平褶皺,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如此,本侯便不再追究你之前所犯過錯,這些人亦隨你處置,是殺還是放,全憑你一句話。”
是殺還是放?虞妙琪陷入了更為痛苦的掙扎。放了,這些人心懷怨恨又知曉太多yīn私,往後必然會對自己不利,殺了又顯得自己無qíng無義。
可自己在虞品言和老太太心裡早就成了無qíng無義之輩,還遮掩什麼?終究是自己的安危更為緊要!
虞妙琪下定決心後咬牙道,“殺了。”
林氏猛然轉頭,用錯愕的目光看著她。金嬤嬤從小將林氏奶大,她的兩個女兒更是與林氏qíng同姐妹。要林氏來說自然該把人放回去,給點補償再讓他們永遠離開京城,好歹有了一條生路,卻沒料女兒會選擇將他們殺掉。
哪怕再如何偏袒女兒,林氏心底也不免生出幾絲寒意。
虞品言低低笑了,撫掌道,“果然是本侯的嫡親妹妹,夠狠。如此,那便全都杖斃,你且繼續觀刑,本侯先走一步。”
他行至門口,對幾名侍衛命令道,“不觀刑完畢不准她二人離開。若是虞妙琪不肯睜眼便用竹籤將她眼皮撐起,無需客氣。”
幾名侍衛沉聲應諾,虞妙琪瞬間癱軟在椅子上。
第七十三章
這一觀刑便觀到華燈初上母女二人才互相攙扶著從地牢里走出,聞到外面毫無血腥味的空氣,似活過來一般大口呼吸。
都說虞品言手段狠辣,行事詭譎,她們終於親身體驗了一回,雖是打在別人身上,可那血ròu橫飛的場景卻能令人銘記一輩子。自此以後,這段經歷會成為糾纏在她們每一個夢境中的惡鬼,除非身死,否則永遠無法擺脫。
林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她懊悔,她恐懼,她恨自己無能為力。
虞妙琪何嘗不悔不懼,可事已至此,再懊悔恐懼又有何用?索xing大家已撕破了臉皮,她也不用費盡心機去討好虞品言和老太太,且趕緊找一個權勢更大的夫婿將自己嫁出去,離了虞府,她還能過得更好!
虞妙琪咬牙將林氏拉起來,踉踉蹌蹌朝前走,卻見兩盞燈籠越靠越近,虞襄那張明艷的臉龐掩映在燈火中,瞬間將周圍的一切都照亮了。
“喲,出來啦?”她掩嘴輕笑,“裡面好玩嗎?”
虞妙琪不搭理她,扶著林氏繼續前行。兩人錯身而過時,虞襄伸出自己的小指,微微晃了晃,輕蔑的語氣讓人恨的牙根發癢,“虞妙琪,跟我斗,你還是這個。”
虞妙琪猛然回頭,用吃人的目光瞪視她,見她抽出馬鞭面露殺氣,又連忙轉頭,扶著失魂落魄的林氏飛快遠遁,活似有惡鬼在追趕。
一串銀鈴般的輕笑在她二人身後響起,如影隨形。
正院,老太太歪在榻上,目光盯著曾經躺過一具屍體的空地,表qíngyīn鷙。
“把我的帳本拿出來。”她徐徐開口。
馬嬤嬤翻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遞到她手裡。
老太太一邊書寫一邊沉吟,“思雨剛出事我就將林氏趕出侯府,也不知外頭會如何編排我虞家骨ròu相殘,故此只能再忍忍。原以為把林氏趕出去家裡就清淨了,現在看來卻不然,那虞妙琪是個更不省心的。這一筆一筆的我且記下,來日不僅林氏,就連虞妙琪我也要一塊兒攆出去!”
馬嬤嬤認真聽著,並不敢隨意搭腔。
老太太長嘆一聲,繼續道,“你看看她,那樣歹毒的誓言張口就來,完全不敬鬼神亦不分善惡,一切皆為自己的利益考量。為了自己,她能害死沈氏夫婦,阻了養兄仕途,毀了姐妹名節,來日豈不連侯府都能毀去?似林氏那般處處順著她尚且得不到半點真qíng,咱們這些人又如何能入她的心?不入心倒也罷了,只怕將我們恨之入骨,來日便要施展報復了。”
馬嬤嬤心有戚戚焉的點頭。
老太太將帳本合上,冷笑道,“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該接她回來。孽畜,真真是一隻孽畜!”
馬嬤嬤想了想,問道,“那中饋,老夫人可需收回來?”
“不用,派人看著她們便是,來日一塊兒算總帳。這次事件不宜鬧大,我暫且忍下。那虞妙琪xingqíng極為狡詐,哪怕明擺著的罪證也死不承認,可比林氏難對付多了。她要折騰,我便讓她可勁的折騰,等折騰出花兒來,我亦要她臉面開花。到了那時,看誰還能為她頂罪。”老太太語氣yīn鷙。
馬嬤嬤點頭,不再多言。
過了兩日,京中又出一樁奇事,依然與方家母子有關。卻是那方志晨白日在一戶人家院外徘徊,那戶人家只餘一對孤兒寡母,故此對自家安危十分看重,拿棍棒追出來喝罵,引得四鄰紛紛圍攏來看。
方志晨拔腿狂奔,卻被好事者摁住,言道他必定偷了東西,伸手往他懷中一探,竟摸出許許多多五顏六色的肚兜,引得所有人膛目結舌,更有一無知小兒指著其中一條喊道,“啊,那是我娘親的!”
肚兜一角繡有自己閨名,抵賴也抵賴不掉,小兒母親嚇得魂不附體,立即辯白道,“我說怎麼曬在外頭的肚兜每天都不見蹤影,卻是被這黑心爛腸的狗東西偷了去!”
又有許多爺們認出自家女人的肚兜,女人們為了維護自己名節,不得不坦白肚兜被盜之事。小偷不偷盜財物反而偷盜肚兜,這事雖說罕見,卻絕不是頭一遭。蓋因前年還抓住一個專偷女子羅襪的,被抓住後活生生打成ròu泥,事qíng鬧得很大。
眾人義憤填膺,正yù將方志晨也打死,卻恰好遇上一隊巡邏的官差,圍上來弄清狀況後將方志晨押到衙門裡審問。
此等略帶香艷色彩的奇聞傳播的最是迅速,不出半日方志晨就出了名,然後此事又與幾日前他在永樂侯府鬧得那一場聯繫上,眾人紛紛悟了,那哪兒是兩qíng相悅私贈信物啊!分明是方志晨偷了侯府小姐衣物,順便就把人給賴上了。誰叫永樂侯府樹大招風呢!
更有同樣受害的婦女為虞思雨說起好話,一時間引來無數人同qíng。
再過一日,虞府大小姐上吊尋死的消息傳來,同qíng者更多,之前那些刻薄的言論反而慢慢消散。與此同時,京城的女人們再不在自己肚兜上繡閨名,有家裡女人眾多,怕漿洗過後弄混的便只在繡花的樣式上做個不起眼的標記。
方志晨最後被判杖刑五十,流徙三千里,這事便算了結。不久之後,狀元郎乃奴隸出身的傳聞取代了永樂侯府的熱鬧,成了京城民眾最新的話題。人人都在觀望這位驚才絕艷的狀元郎仕途還能走多遠,皇上又會如何處置他。
自杖斃金嬤嬤那天起,林氏母女就雙雙重病在chuáng。林氏憂懼過度傷了心神,虞妙琪卻是因為臉上紅腫的巴掌印不敢見人。
在此期間許多管事嬤嬤前去找三小姐和老太太稟事,兩人都不理會,無奈之下只得去正房尋林氏。
虞妙琪本以為掌家之權必定會被剝奪,卻沒料仍然還在自己手上。她也不管老太太和虞襄打得什麼主意,她只知道通過掌家自己能撈到不少好處,能在出嫁之前蓄積人脈和財富,能在出嫁之後成為自己的助力,這便夠了。
故此,她蒙上面紗,qiáng打jīng神,每日裡處理府務,竟仿佛絲毫未受‘栽贓事件’的影響。
老太太聞聽消息後冷冷笑了,對這個嫡親孫女更是忌憚到了骨子裡,心裡想著日後斷然不能叫她得勢,否則憑她毒蛇一般的心腸,磐石一般的心xing,得勢後第一個報復的必定會是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