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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吧,有哥哥幫我抹藥就行了。”虞襄沒心沒肺的揮手。
柳綠恍恍惚惚的出去了,在廊下呆站許久才堪堪回神,見桃紅肩上扛著阿綠一蹦一跳的過來,沒好氣的低斥,“你這死丫頭,又帶阿綠出去玩。告訴過你多少次一定要把阿綠栓在小姐門口,侯爺來了也好聽個響動,你偏不聽!”
“侯爺要來就來,聽響動gān嘛?”桃紅滿臉懵懂,阿綠也應景一般呱唧叫了兩聲‘侯爺來了’。
柳綠看著這一傻人一傻鳥,頗為無力地擺手,“算了,跟你們說不清楚。”
房間內,虞品言坐在chuáng沿,一邊掀開罩衫一邊問道,“今日可好些了?還癢嗎?”
“比昨天好多了。”虞襄手裡捏著一隻小金豬把玩。
虞品言點頭,沾了少許藥膏均勻塗抹在依然有些紅腫的患處,上完藥指尖還捨不得離開,朝微微凹陷的尾椎骨滑去,看見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渾圓挺翹的臀部,眸色越發漆黑暗沉。
卻聽虞襄一陣輕笑,含著幾絲水汽的貓瞳控訴般瞥過來,“哥哥,好癢!”
虞品言這才回神,發現自己指尖早已離開患處,停留在她凹陷的腰窩處輕輕打轉,下滑的燈籠褲遮不住那若隱若現的股溝,更讓他雙眸里燃起兩團烈火。他似被燙傷般收手,存留在指尖的滑膩感覺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多看,放下藥膏,從箱籠內找出一件不透明的錦袍,蓋在妹妹身上,做完這一切仿似打了一場最艱難的仗,額頭冒了許多細汗,呼氣也粗重了許多。
虞襄卻是個沒心沒肺的,與兄長相處時從來想不到男女之別,也不分彼此,指指他額頭的汗笑道,“屋裡燒了地龍,外頭又出了大太陽,哥哥把外套脫了吧,瞧你熱的。”
虞品言哪裡是身上熱,卻是心裡熱,聽了這話唯有苦笑,卻也依言脫掉外袍和朝靴,找了一本史記盤腿上榻,坐在妹妹身旁慢慢翻看。心靜自然涼,看會兒書興許會好些,若要讓他離開,他更寧願留下來痛並快樂的遭罪。
虞襄早習慣了兄長守在自己身邊看書的安心感,繼續數自己的小金豬,數一個看兄長一眼,數一個又看兄長一眼,頗有些yù言又止。
被那樣一雙晶亮有神的貓瞳看著,虞品言心裡似被一根鵝毛拂過,說不出的蘇麻,忍耐片刻才狀似平靜的開口,“有話說話,作甚總看我?”他轉頭,卻見妹妹支起上半身,肚兜領口耷拉下來,露出一道誘人的深溝,僅是輕瞥一眼就能想像那柔軟的觸感。
他立刻收回視線,盯著書頁上的文字,大腦卻再無法將它們辨識出來。他暗暗深吸一口氣。
虞襄渾然不覺,期期艾艾開口,“哥哥,我想在鄉下買座宅院。”
“要買就在京中買,鄉下有什麼好宅院,都是些田莊或青磚瓦房。”虞品言翻過一頁,嗓音有些沙啞。
“買在鄉下才好呢,日後嫂嫂嫌棄我了,我還能避遠點兒。虞思雨說我是個廢人,現在你護著我,日後有了妻兒指不定怎麼嫌我礙事呢。”虞襄越說越心酸,竟把眼淚都說出來了,連忙抬手去擦。
虞品言並不看她,盯著書頁冷聲道,“別聽她胡說八道。”看來是該儘快把虞思雨嫁出去了。
虞襄咬咬唇,表qíng依然很不安。
虞品言無奈,飛快看她一眼,安慰道,“行,在鄉下買一個宅院。她若是嫌你,就讓她自個兒搬出去。”
虞襄點點頭,這才將扔得到處都是的小金豬撿起來收進匣子。只要一想到哥哥會與另一個女人結合,從此生活中再沒有自己cha足的餘地,她就高興不起來。
猶豫半晌,她終於憋不住了,遲疑道,“哥哥,你不要成親好不好?我不喜歡嫂嫂,誰當我嫂嫂我都不喜歡!你要是我一個人的就好了。”
虞品言心尖一陣劇烈的顫動,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從那早已裂了無數條細fèng的冷硬心房內流出。他唇角悄然上揚,眼睛卻緊緊盯著書本,狀似漫不經心的答道,“好,哥哥不成親,哥哥只守著襄兒過日子。”
雖然知道不成親是不可能的,但能得到這一句話,虞襄已經很滿足。她捂著嘴,像偷了油的老鼠一般樂不可支。
虞品言飛快瞥她一眼,唇角的笑容越發深刻。
虞襄心事一去便有了說話的yù望,將昨晚發生的種種一一道來,她語速很慢,表qíng生動,連說帶比劃的聽著十分有趣。虞品言最愛的一件事便是每天歸家聽妹妹向他敘述這一天的經歷。
雖然都是些jī毛蒜皮,卻能叫他聽得低笑連連,心qíng大悅。走入龍鱗衛,他便是一把無心無qíng的殺人利器,回了家,耳里聽著妹妹的絮叨,他才感覺自己是個活生生的有血有ròu的人。
他索xing扔掉書,側躺在妹妹身邊,裝作漫不經心的用錦袍將她裹嚴實,然後手臂從她頸下繞過,把她半摟進懷中,大掌緊扣她小手,十指纏繞著聆聽她繪聲繪色的描述,眉宇間哪還有半點yīn冷殘酷,唯余滿滿的快溢出來的溫柔。
聽到方志晨告白那段,他眸中瀉出一絲戾氣,冷聲道,“他還真敢想!”
虞襄往他懷裡鑽了鑽,委屈的開口,“他可不就敢想麼,不過看我是個殘廢,不把我當回事罷了。不只他,日後想娶我的人,誰不是意在哥哥的權勢?提親時說得千好萬好天花爛墜,過了門哪還會把我當人看,甚至還有可能叫侍妾婢女爬到我頭上作威作福。哥哥,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你這樣全心全意對我好的人了。所以我能不能不嫁人?我也守著你過日子就成了。”
虞品言眼中戾氣盡去,摟著她低笑起來,震動的胸膛帶出一股濃烈地愉悅。
這便是答應了?虞襄也跟著笑了,用鼻尖去碰他鼻尖,深吸那令她倍感安心的檀香味。
從窗戶fèng里看見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的兄妹兩,柳綠心中那股怪異感越發qiáng烈,正猶豫著是不是該找個藉口進去,卻見侯爺的貼身侍衛匆忙跑來。
“可是找侯爺有事?”她連忙迎上前。
“煩請柳綠姑娘進去通稟一聲,就說侯爺讓查的那人已經有眉目了,兩名龍鱗衛此時正在書房內等候。”侍衛拱手。
二人的對話虞品言已經聽見,將妹妹輕輕放在榻上,又扯了一條薄被替她蓋好,這才穿上外袍和朝靴出門。
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一夜,憑龍鱗衛無孔不入的能力定是將沈妙琪的經歷查清了。
☆、第四十二章
書房內,兩名龍鱗衛肅然而立,見了都統齊齊跪下行禮,隨即呈上一份卷宗,裡面記載著沈妙琪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經歷。
虞品言接過,面無表qíng的翻看。
能從富商千金淪落為婢僕,他早猜到沈家遭了大難,卻沒料到其中還有自己的推手。
原來當年的沈家在嶺南也算是巨富之家,沈父的發跡史還頗有些傳奇色彩。他本是盜墓掘金的高手,以古董生意掩蓋自己見不得光的副業。後來沈夫人先後誕下一子一女,他為了替兒女積福便再不gān刨人祖墳的缺德事。
沈妙琪十歲前都還順風順水,錦衣玉食,偏在十歲那年隨沈父前往洛陽搗騰古董,恰遇見在驛站養病的太子。沈妙琪進獻糙藥不成反被當jian細抓了起來,沈父將十之七八的財產都拿來贖她,隨即一家人láng狽逃回嶺南。
而當時下令抓人的正是虞品言本人。從此以後沈家就開始走向沒落,難怪過了四年沈妙琪還記得他,見面就喊出‘仇怨、報復’等語,怕是將一切罪責都歸咎於他,每日每夜的記恨詛咒。
思及此處虞品言勾唇冷笑,繼續往下看。
回到嶺南後,沈家逐漸入不敷出,為了不讓兒女跟著受苦,沈父不得不重cao舊業。恰在這時一位老顧客尋上門來,讓他前往一處古墓盜出主xué中埋藏的一件鎏金准提佛母像,且先付了一半定金。
因酬勞實在是豐厚,正好挽救一蹶不振的沈家。沈父當即便動了心,參考過許多文獻後確信墓中果然有那麼一尊佛像,連夜趕了過去。
經歷九死一生後沈父將佛像帶回家中,隨即昏迷了三天三夜。卻在這三天裡,沈妙琪因好奇打開了裝佛像的匣子,且還不小心將一隻佛手磕斷。因她常常看見沈父修補古董,竟無師自通,拿透明膠質將佛手又粘了回去,依樣放回匣中。
沈父甦醒後連忙通知那人前來拿貨。二人都太過激動,也沒好生查驗就完成了jiāo易。那人歸家後細細把玩才發現上當,因對這尊佛像嚮往已久,對毀了寶物又騙了錢財的沈父深恨不已,設了幾個連環局將沈家害得家破人亡,身陷牢獄。
最後一成家產拿來打點贖罪,沈父大呼冤枉死在監牢門口,沈母也跟著一病不起。至於沈家那些小妾早偷了家產帶著庶子女跑得沒影兒了。
沈妙琪還有一位嫡親哥哥名為沈元奇,自此擔負起全家生計,與當地一大戶人家簽了死契成為奴僕,用賣身的錢租了一個小宅院給沈母和妹妹居住。
沈母病qíng危重正是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沈妙琪卻在某天下午偷了家中僅剩的十兩銀子跑了,出門時只帶了幾件衣服和一塊襁褓。想來沈母因熬不過心中愧疚將身世告訴了她,卻換來她如此絕qíng決意的對待。
沈母找不見人又找不見銀子,當即吐了幾口血,沒幾日便去了。沈家兄妹自此分道揚鑣。
沈妙琪埋頭往京城走,半路遇上一支商隊,花了二兩銀子搭乘他們馬車,卻不想遇見土匪打劫,商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沈妙琪躲在車底,眼看就要遭難時恰好讓上京述職的趙安順一家救下。
她自願賣身給趙家小姐為奴,打著一塊兒跟上京的主意。
本以為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卻沒料到趙安順因太過剛直得罪了上峰,熬了八年才熬來的升遷機會被判給另一位同僚。
接到上峰書信的趙安順只得半道轉回去繼續當允州知府,沈妙琪不但沒往京城靠近反而越去越遠。她此時早被土匪嚇破了膽,哪還敢獨自上路,只得留在趙家等待機會。
這一等就是四年。
因趙安順一直在允州那等偏遠苦寒之地任職,與京中各大勢力均無牽扯。那幾百斤木炭早在半月之前就已運去道觀,而趙家人當時還在路上。沈妙琪恰在太子妃出現時往火中添了一根炭,事實上,那日往火里添炭的人足有三四十個,唯獨沈妙琪最倒霉罷了。
合上卷宗,虞品言許久沒說話。
兩名龍鱗衛默默將一塊襁褓呈上。既已查清沈妙琪經歷,他們自然知道沈夫人與侯夫人同在dòng中產子的事,隨後沈父一路掩蓋行跡回嶺南,又避免與京中權貴做生意,兩人對某些事已經有了猜測,及至看見這塊襁褓又聯想起沈妙琪獄中喊的那些話,便什麼都清楚了。沈家再如何富貴,這宮中貢品也是拿不到的。
龍鱗衛是皇上手裡最具威勢的一把刀,掌握著許多官員不能為外人道的yīn私絕密,嘴巴若是不牢靠必定活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