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虞襄心臟緊縮,顫聲問道,“她,她得了楊梅瘡?”這一招真毒啊!不但讓哥哥染上無法治癒的髒病,還壞他一世英名,若果真成功了……
她不敢深想,雙手艱難的摟住兄長,一下一下輕輕拍撫,如水一般澄澈溫柔的眸光似乎在說——別怕,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虞品言見她聽了這段髒污不堪的往事非但不排斥自己,反為自己感到疼惜,本就柔軟的心防慢慢融化開來,繼續低語,“所幸我及時清醒,扯掉她頭上的髮釵將她刺死,然後糙糙穿上衣服從後院逃走。因為中了迷藥,我腳步踉蹌,順著漆黑的胡同慢慢往最熱鬧最明亮的街道行去。那日正是七夕,當我走出胡同的那一刻,我看見常雅芙和虞品鴻在人群中相視而笑。我悄然跟隨在他們身後,親眼看著他們放了河燈,jiāo換了信物……”
“然後呢?”虞襄緊緊握住他指尖,心臟的抽痛連綿不絕。
“然後我在冰冷的河水裡泡了半宿,凌晨被衙役抓到關進大牢。”虞品言眼眸放空,陷入了回憶。
“然後呢?”虞襄難受的厲害,卻更加忍不住想知道後續。
“然後我發了高燒,老祖宗來牢里看我,我告訴她我臨死之前想見母親一面。”
“然後呢?”虞襄嗓子發gān。
“母親沒來,只給我帶了一句話。”
“什麼話?”
“她說我玷污了父親的一世英名,說我不配做父親的兒子。”虞品言低沉的嗓音里充滿諷刺。
虞襄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眼睫毛掛滿了晶瑩的淚水。
虞品言垂頭看去,滿心的bào戾和煞氣都被她的淚水洗滌gān淨,止不住的笑起來,語氣也變得雲淡風輕,“打那以後,我就覺得女人是世界上最骯髒的東西,令人憎惡。”
虞襄的眼淚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瞪視他。
虞品言連忙笑著補充,“當然,你和老祖宗除外。”他握住妹妹柔軟白嫩的小手,置於唇邊輕吻,“襄兒,我很慶幸你是我的妹妹,卻又不是我的妹妹。若非如此,我不會對你動心。除了你,我再也不會對第二個女人動心動qíng。你可以相信我!”話落便去吻妹妹眼睫毛上懸掛的yù落不落的淚珠。
虞襄眨眨眼,又眨眨眼,表qíng呆愣的問道,“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虞品言沉吟片刻,無奈的笑了,“我也不知道。只是某一天,當我抱起你的時候忽然發現,我已經捨不得將你放下了。”
這句話樸實而簡單,卻似洶湧澎湃的cháo水,一波接一波的衝撞著虞襄本就不堪一擊的心防。她退開少許,笑容明艷,“好吧,我這棵珍惜植物就在你的坑裡紮根了,你一定要按時澆水按時施肥。”
“怎麼澆水,怎麼施肥?”虞品言心頭湧上無邊無際的喜悅,面上卻qiáng自按捺,輕輕地緩慢地揉了揉妹妹纖細的腰肢。
虞襄耳尖緋紅,表qíng卻高貴冷艷,指了指自己粉嫩的唇瓣,“喏,這裡渴了。”
虞品言低笑,笑完猛然湊過去,先是含住她唇瓣一寸一寸舔舐,然後撬開貝齒瘋狂允吸,大舌嘬住小舌不停翻攪,發出令人倍感羞恥的水聲。兩人越抱越緊,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分開,雙唇之間牽出一線銀絲。
虞品言用指腹摁了摁妹妹紅腫的唇珠,眼中含笑,嗓音沙啞,“早知道哥哥要親你,所以抹了蜜桃味的口脂?”
“是啊。”虞襄坦然承認,威脅道,“往後你若是違背諾言在外拈花惹糙,我就在口脂里摻上砒霜,咱們一吻兩命,一塊兒下地獄。”
虞品言非但沒被她嚇住,反而暢快的笑起來,“襄兒,你真甜!如此惡毒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竟都是甜的……”
沙啞低沉的嗓音逐漸消失在jiāo吻的四片嘴唇中。等馬車到達侯府的時候,虞襄已是眼眸含chūn,腰肢酸軟,唇瓣紅腫,一看就是被人疼愛了無數遍的模樣。
虞品言將外套脫下裹著她入府。虞襄瞥見老太太,連忙心虛的將臉埋起來,到得荊馥小院才大鬆口氣。
桃紅柳綠送走侯爺,圍到chuáng邊詢問,“小姐,您跟侯爺可是已談妥了?日後怎麼個章程?”
虞襄舔了舔幾乎快破皮的嘴唇,笑容甜蜜,“談妥了,過不了多久你們就得叫我夫人了。”
桃紅歡喜的蹦起來,柳綠卻憂心忡忡,“小姐,您的身份該如何處理?老夫人那裡又怎麼jiāo代?”
虞襄嘆息道,“身份哥哥會幫我處理,至於老太太那裡,只能靠時間來解決問題了。我實在捨不得離開哥哥,希望你們能體諒。”
“體諒體諒,自然體諒。侯爺和小姐本來就是天生一對!”桃紅忙不迭的點頭。柳綠沉吟片刻,鼓勵道,“既然小姐心意已決,奴婢們定然跟從。往後繼續在侯府里待著,倒也比別處好多了。”
☆、第一零四章
翌日,老太太帶著虞妙琪和林氏繼續拜訪太子府,虞襄和虞思雨一路同行。太子妃喉嚨也被燒傷,只打了個照面就把林氏二人遣去偏廳聽訓,和老太太虞襄等人倒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用紙條jiāo流,言辭間並未留下芥蒂。
接下來的半個月,一行人相繼拜訪了中毒的女賓,因皇后和太子妃都已大度原諒,她們也不敢咄咄bī人,只略微提點幾句也就罷了。但虞妙琪和林氏的名聲依然壞了,往昔的虞府還有幾戶相熟人家可以來往,如今的虞府卻門可羅雀。
眾位權貴或有意或無意的疏遠虞家,試圖將虞家排擠出上京頂級門閥的圈子,將之徹底孤立起來。此一動作正合虞品言心意,沒了人qíng往來,皇上日後剪除各大世家之時他才能心無旁騖的動手。
而成康帝更是樂見其成。虞品言如今是忠臣,良臣,孤臣,還是所向披靡的猛將。這把寶刀他不但自己要物盡其用,更想留給太子。名聲再差又有什麼關係,只要能力不差就行。
故而此事雖然對虞府多多少少有些影響,卻並不損壞虞品言在成康帝心目中的地位。
這日拜會了最後一戶人家,老太太將所有人召集到正院議事。
天氣越發寒涼,廳中燒了一個火籠,上面架了一張桌子罩了一chuáng棉被。老太太中毒以後身體虛弱,此時正縮在棉被裡取暖,看見孫子孫女,連忙招呼他們圍著火籠落座。
虞品言放下妹妹後緊挨著她坐定,虞思雨坐在老太太另一側,四人恰好將位置占滿了。
見馬嬤嬤抱著一個匣子進來,虞襄問道,“要打麻將嗎?正好我帶了些金瓜子過來。”
虞思雨聞言也去掏荷包,表qíng興致勃勃。
虞品言笑著解下自己腰間的荷包遞給妹妹,裡面卻不是金瓜子,而是五香炒瓜子。虞襄比得了金瓜子還要高興,將之全部倒出來,又攤開一塊兒手絹,沖哥哥揚了揚下顎,“把瓜子仁剝出來放到一塊兒,我喜歡大口大口的嚼。那才叫香!”
虞品言捏捏她鼻尖,依言捻起一粒瓜子剝。虞襄並不敢藏私,最先剝出來的瓜子自然餵進老祖宗嘴裡。
“我呢?”虞思雨不忿。
“你自己剝去吧,沒手沒腳嗎?”虞襄擺手,接過匣子打開一看,嘆氣道,“原來不是麻將牌啊。”
老太太經由她一鬧,心qíng已好轉很多,笑道,“今兒叫你們過來可不是玩的,這是虞妙琪管家以來的帳目,今天當著所有人的面兒把帳對了,然後讓林氏收拾東西走人。”
話音剛落便聽門外有人稟報,“老夫人,夫人和二小姐來了。”
林氏走在前頭,身後跟著虞妙琪。二人均穿著素色衣服,稍微施了一些脂粉以掩蓋憔悴的面色。虞妙琪身側各站著兩名氣勢威嚴的嬤嬤,身後跟著四名婢女,若讓不知內qíng的人見了,還當她在侯府地位十分尊崇。
二人半跪行禮,見火籠旁已無多餘位置,只得撿了兩張冰冷的凳子落座。
老太太喉嚨已經痊癒,沉聲開口,“你們坐近點,眼下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帳目jiāo接清楚,然後林氏就帶著嫁妝回去吧。”
四個嬤嬤終歸是要回宮去的,當著她們的面兒查帳,跟當場掀了虞妙琪的臉皮有何區別?管理偌大一個侯府她實在是力不從心,但為了不讓自己敗給虞襄,她只能想盡一切辦法支撐。而她又最為自私,當嫁妝和侯府利益不能兩全時,她自然而然選擇虧空中饋填補嫁妝。
她長於沈家,對做帳一道十分jīng通,無論多千瘡百孔的帳薄都能被她填平。若只是老太太對帳也就罷了,偏老太太還把虞品言和虞襄也一塊兒叫來。
虞襄的眼力暫且不提,虞品言抓捕過無數貪官污吏,審核過無數jīng巧假帳。他倆只要把帳冊略略一翻,就能將她打回原形。
想到自己虧空的那些數目,虞妙琪心都涼了,大冷的天脊背出了厚厚一層汗,被門外的冷風一chuī,連神魂都感覺到一陣刺骨冰寒。
“瞧你抖成那樣,快過來烤烤火。”虞思雨笑著沖她招手,眼眸中卻藏著無盡惡意。
“祖母,我忽然覺得身體不適,能不能先下去休息,明日再對帳?”虞妙琪試圖拖延時間,然後勸說林氏幫她頂罪。因為此事林氏還蒙在鼓裡,乍一聽說自然會震驚,然後讓旁人看出端倪。
“你回去吧,林氏留下。”老太太自顧將匣子裡的帳冊取出,看向虞思雨,“聽說鄉下那幾座莊子是你全權打理,今兒讓老祖宗看看你長進沒有。”
虞思雨欣然應諾,虞襄也拿起一疊帳冊。虞妙琪哪裡敢一個人回去,只得好言好語將四個嬤嬤和四個丫頭遣走,與林氏走過去落座。
“母親,求您再給媳婦一次機會吧母親,媳婦……”林氏試圖向老太太求饒。她私心裡並不認為帳冊有問題,只以為是那幫奴才欺上瞞下弄出來的亂子,與女兒完全無關。但當時那些奴才當著滿堂賓客的面兒將罪責推到女兒頭上,言之鑿鑿下她無力反駁,只得一力承擔。
老太太厲聲打斷她,“閉嘴,等查完帳你再來與我說話!”邊說邊使人送來三個算盤。
中饋之事素來與男子無關,虞品言並未參與,只笑睨妹妹認真的側臉。虞襄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看了看老祖宗,發現她正埋頭算帳,並未注意自己,濕潤的紅唇微微嘟了嘟。這是她慣常向哥哥索吻時的動作,末了還飛了個極具挑逗意味的小眼神。
虞品言握茶杯的手猝然收緊,若非廳中人多,當真想把小妖jīng抱進懷裡好生疼愛一番。
虞襄逗完兄長,這才翻開帳冊正兒八經的看起來。她瀏覽速度極快,別人才看完一小半,她已經看了四五本,用硃筆將可疑的地方圈起來。小半個時辰之後,所有帳冊均已看完,她拿出算盤,手指快速撥弄,一時間廳中只聞一連串噼里啪啦的脆響。
老太太和虞思雨早已停下動作,等她算完一冊便遞上另一冊,那速度快如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