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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就剩下了彭戈和林燕兩人。盛夏中的山谷四處蒼翠,看著透過樹葉散落在林燕眉梢髮際的陽光,剛才還揮灑自如的彭戈突然緊張起來。林燕今天穿了一件天藍色的V領無袖上衣,一條米白色長褲,人看起來分外清爽秀麗。一年多沒見了,昨天領導們請吃飯,還有葉想她們在,兩個人也沒有獨處的時間,突然一安靜,性格大方的林燕也有點兒扭捏害羞。
等了半天彭戈還是沒動靜,林燕抬頭看去,他就站在自己對面發愣,樣子傻乎乎的。林燕忍不住一笑,「喂,當兵當傻了?彭二公子。」彭戈這才回過神來,搓了搓手,「好像真有點兒。有好多事想跟你說,可又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林燕嫣然一笑,往四周看了看,垂下眼睫輕聲說了一句:「你那賊心和賊膽兒沒忘吧?」彭戈一怔,然後笑了,走過去將林燕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吻了下她柔滑的面龐,小聲說:「這個打死也不會忘……」
「我說魯大俠,您這是餃子還是包子啊?這膀大腰圓的!」葉想拿擀麵杖指著魯佳整出來的那個「餃子」問。
「大個兒的吃著才香呢!」魯佳不服氣地說,還想繼續包。林燕用胳膊肘把她拱到了一邊,「去,去,去,別搗亂!香不香我不知道,你這包子一下鍋,肯定得散架,變成釀丸子帶片兒湯,人家還怎麼吃?」「哈哈!」忙碌的炊事班戰士們也跟著笑了。
在這兒待了一個星期了,後天女孩兒們準備回家,畢竟彭戈這邊工作很忙,大家也各自有工作和學習。這回葉想算是徹底體會了工程兵們的辛苦,這些士兵們一下工,看起來髒破得跟要飯的有一拼。衣服上濺到的泥漿都洗不掉,因為水泥裡面都有速凝劑,一沾上就凝固,洗的時候只能用刀子刮,所以他們的衣服,沒有多久就得換一身。最後大家一商量,乾脆臨走之前給彭戈那個排包頓餃子,也算是一番心意。
這些天,彭戈和林燕自然是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眉目傳情的。而劉大頭和魯佳卻處於一種僵持狀態,劉大頭堅決執行了毛主席的十六字方針,跟魯佳打游擊戰、持久戰,反正他心裡有數,跟魯大俠「耍流氓」還能活下來的男人,可就他一個!
「喲,包了這麼多了?今天那些小子可有口福了,一般只有過年的時候,他們才能吃一頓餃子呢!」嫂子推門走了進來。林燕一笑剛要開口。「嗚——」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響徹營區,嫂子愣了一下,轉身就沖了出去,炊事班的那幾個兵也跑了出去。
幾個女孩兒們面面相覷,剛才還熱鬧無比的廚房,轉眼間就剩下了她們幾個,還有一口正冒著騰騰熱氣的大鍋。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哨聲。「壞了,這是集合哨!肯定出事了!」葉想突然反應了過來,她扔下手裡的擀麵杖就往外沖。
「哎喲!」剛一出門,葉想就被一個從門口跑過的小兵撞了個趔趄,隨後而出的林燕趕緊伸手扶了她一下,魯佳卻一把蓐住了那個小兵,「出什麼事兒了?!這是警報嗎?」那個小兵不敢用力掙脫又急著走,只能倉促地說了一句:「工地出事兒了!你快放手!我得去集合!」魯佳下意識地鬆開了手,那小兵甩手跑掉了。
葉想的心「撲通」猛跳了一下,好像一下子訂到了嗓子眼兒,她不自禁地做了個吞咽動作。「燕子!」小朱驚叫了一聲,葉想一扭頭,只看見了林燕飛奔而去的背影。魯佳立刻追了過去,葉想一扯小朱,「走!」
等她們跑到最外圍的崗哨時,幾個來探親的家屬已經被擋在了警戒線外媒。參謀長夫人也在,她正在安慰這些驚慌失措的女人。一抬頭看見了林燕蒼白如紙的面龐,她趕緊走了過來,「燕子,你們怎麼來了?」「嫂子,出什麼事兒了?」林燕聲音平穩,可手卻輕顫這,葉想伸手過去握住,只覺得入手冰涼,然後林燕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應該是洞裡出了點兒問題。你們別擔心,咱們搞工程的這是常有的事兒。」嫂子柔聲安慰。她話音未落,一輛救護車閃爍著藍燈飛馳而來,正往工地跑步前進的士兵們,立刻給讓出路來。救護車悽厲的鳴笛聲把緊張的空氣割得愈發破碎。
「燕子,別怕,不會有事的!」葉想肯定地說,可她沒發覺自己的聲音都哆嗦了。小朱也輕聲附和:「是啊,肯定沒事的!」林燕一言不發,只是死死地盯住工地的方向。魯佳卻喃喃自語:「都是我不好,我昨晚還說他……」小朱一把抱住了魯佳,不讓她再說下去。
「佳佳還是守在那裡?」小朱問。葉想長長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然後坐在了師部醫院外面的台階上。她們都是出事之後跟著團里的車過來的。小朱細細的眉頭緊皺著,也坐了下來發呆。葉想仰望天空,這邊空氣透明度明顯比北京好很多,可昨天看著還是那麼清晰美麗的反省,現在卻讓人覺得遙遠,冰冷又孤獨。
塌方……這個詞對於穿山甲們就意味著危險甚至死亡。聽嫂子講,本來彭戈他們都已經收工了,可沒走多遠,頭頂上突然開始有碎石墜落,沒一會兒大片的石頭開始往下砸。為了掩護一個小戰士,彭戈被石頭砸到了腿,但是傷勢不重,但劉大頭卻因為被砸中頭部,直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可不幸中的大幸,沒有人被埋在裡面,要知道工程兵部隊每年都有比常規部隊要高得多的傷亡指標,而像這樣大大小小的塌方每年都得有上百次,除了傷亡,還會耽擱進度。一切就像嫂子說的那樣,雖然工程兵們沒有面對槍林彈雨,卻依然要流血犧牲,他們是和平年代面對死亡最多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