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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官兵們接觸得多了以後,葉想以前對部隊的看法也漸漸發生了改變。部隊確實存在某些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士兵們大都是熱情、真誠、勇敢、不畏艱難的,很多軍官也是有著遠大志向才留在了部隊。如果有一天需要用生命去捍衛自己的祖國和人民,相信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沖在最前面。部隊的生活相對簡單,可他們對於勝利的渴望、對集體的熱愛和對榮譽的維護,是任何一個群體都無法比擬的。葉想採訪過不少部隊,她很好笑地發現:軍種不同的自然誰也不服誰,要比誰是第一;等軍種一樣了可部隊不同的也要比;同一部隊不同連隊的要比;同一連隊不同班的還要比。總之應了那句老話,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是騾子是馬,比比看!但是剛才的順序只要一倒過來,你就看吧,要多團結有多團結,絕對一致對外,扁你沒商量!
記得有一次去採訪一個海島邊防,正好一個陸軍團也在那邊進行海訓、海軍配合,訓練結束時海陸一家大聯歡,葉想應邀參加。大家喝得正高興,不知怎的就爭論起來,到底是海軍重要,還是陸軍厲害。一個步兵就說,你們那軍艦再厲害也上不了岸,最後決定勝利的還是我們陸軍;另一個海軍志願兵立刻反唇相譏,你們這些在浴池裡泡澡都要穿救生衣的步兵,怎麼會明白咱海軍的厲害!
兩邊越吵越厲害,原本只是小兵們掐,後來基層軍官也按捺不住地上陣了,吵架內容自然也上了一個檔次。軍官們的軍校可不是白上的,開始全方位立體化地爭論彼此的重要性,上頭老大們雖然還在笑眯眯地互相勸酒假裝不知道,可誰的耳朵都豎著,心說你要給老子吵輸了,看回頭怎麼收拾你!
第二天分別時,昨晚還吵得恨不能互相拿八一槓拼命的海陸兩家,又親如兄弟難捨難分了。這算是部隊的一大特色吧,吵歸吵、打歸打,可沒人記仇。有人說過,戰友情是能超越親情、愛情、友情的一種很特別的情感,尤其是那些戰場上一起滾過來的,那就是全心信賴、生死相依。葉想跟部隊接觸得越多,這種感觸就越深。
耳邊傳來了烏雲的輕聲哼唱,葉想睜眼看去,她正在不遠處自得其樂地採摘野花。自己跟烏雲相識是緣於一次隨隊巡邏。在內蒙,採訪的不少哨所都是騎馬巡邏的,因為很多地方汽車上不去,光靠兩條腿那巡邏就不是半天或一天能回來的了,葉同學也只好入鄉隨俗。結果她戰戰兢兢地騎了半天,翻山過坎兒啥事兒沒有,路上一個蒙古族的戰士還唱了首長調給她聽,此情此景,讓她不免有點兒飄飄然。
等巡邏結束回了營房,官兵們都誇她第一次騎馬就這麼好,真厲害!葉想咧著嘴還挺高興,笑說:「看來我還有點兒騎馬的天賦啊,哈哈。」這俗話說「淹死會水的,打死犟嘴的」,下馬時忘乎所以的葉同學,也學著戰士們的樣子一個鷂子翻身,就聽她一聲尖叫趴在了地上——把腳給崴了。
呼啦一下圍過來的官兵們哭笑不得,趕緊叫來衛生兵給她檢查。鞋襪一脫,葉想腳脖子腫得老高,看著挺嚇人的。衛生兵剛給治了兩下,她慘叫了半聲,雖說剩下的半聲強咽回去了,可這衛生兵卻嚇得說什麼也不敢動手了。他哆哆嗦嗦地跟連長指導員說:「俺幹不了!這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又是上級機關來的,不是咱們哨卡那些糙老爺們兒,要是一個弄不好,俺這身軍裝還穿不穿啊!」
連長他們一想也對,就趕緊打電話給衛生所求援,這北京來的大記者可不能有事兒,還是請軍醫來看看吧。那個醫生大叔來得挺快,動作也麻利,檢查了一番之後三下五除二就給葉想弄好了,還有心思調侃她,「聽說你騎馬挺有天賦啊。」葉想唯有苦笑,「是啊,是啊,不過可惜只有騎馬的天賦卻沒下馬的天賦。」她話音未落,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跟來的那個小護士笑聲特別清脆好聽,那就是烏雲。
「烏雲,你像這樣等他有多長時間了?」葉想好奇地問。「兩年十個月零八天!」烏雲回答得毫不猶豫。她臉上有著些微羞澀,可更多的卻是驕傲和自豪,少數民族的女孩兒對於愛情都是火熱而毫不遮掩的。
烏雲是為了給葉同學這個「大人物」做醫療保障才特意留下來的,兩個年紀相差無幾、性格卻同樣開朗的女孩兒很快就熟悉了起來,烏雲上過衛校,漢語講得還不錯。
烏雲曾十分好奇地問了一大堆問題,譬如長城真的有那麼長嗎?你親眼看過升旗嗎?天安門廣場到底有多大?大學生的日常生活是什麼樣的?胡同兒是個什麼概念?還有電視裡說北京人打招呼喜歡說「吃了嗎」,難道北京人一天到晚都在吃?最後這個問題著實讓葉同學汗了一把。
當然葉想也獲益匪淺,除了知道了一些蒙古當地的風土人物之外,還知道了蒙古人沒有姓氏,姓名多來於自然和日常生活。譬如說烏雲在蒙語裡的意思是智慧,而那個演員斯琴高娃的名字就是聰穎美麗。
後來葉想發現連隊裡的官兵們都很喜歡這個活潑的女孩兒,甚至帶著一種敬愛。等接觸多了,葉想才知道了其中的緣由,那是一個很美麗的故事。烏雲與葉想同歲,可她很早就有個未婚夫了,少數民族因為政策和習俗結婚都比較早,女孩兒很少有到了烏雲這個年紀還沒出嫁的,可因為她未婚夫也是軍人,工作忙碌,軍規森嚴,不要說結婚,就是見一面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