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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想點頭示意她自便,然後拿過那個BP機翻看,上面的摩托羅拉商標還真挺讓她懷念的。現在BP機已經開始流行了,軍報也有不少人腰裡別著一個成天B過來、P過去的,而大街上已經有人拿這個大磚頭開始「移動說話」了。葉同學自然敬謝不敏,再過三四年就有小巧手機滿天飛了,她才不受這個累呢。
「喂,是我,我在軍報這邊呢。嗯,嗯!」林燕用口型說了句「周幹事」,葉想一笑,知道是彭司令的生活秘書,也就沒放在心上,低頭開始看稿子。一想起剛才的笑話,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一邊看稿子一邊撲哧地笑。
「你說什麼?!」林燕突然低喊了一聲,葉想抬頭看去,林燕臉上早沒了笑容,眉頭緊鎖,「好,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說完她掛上電話,木然地看著葉想說,「彭騁出事兒了。」臉上笑紋還沒扯回來的葉想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她遲疑地問:「你說誰?」
等打車趕到醫院的林燕和葉想一出電梯,就看見幾個小兵站在電梯外面小聲說著什麼,人人都一臉嚴肅。「林姐!」一個小兵看見林燕出電梯就趕緊跑了過來。「小張,阿姨她們呢?彭騁怎麼樣了?」林燕一邊急走一邊問。「首長和阿姨都在病房外面的會客室里,你跟我來,彭大哥還在昏迷中!」小兵飛快地說了一句,就帶林燕往裡走,葉想跟在他們後面。
高幹病房這邊很安靜,人人都跟被按了靜音鍵似的,要是看見個兩毛三小心翼翼地幫著倒痰盂,那也不算新鮮。沒走多遠,周幹事就迎了上來,他先對林燕低聲說了兩句,林燕點頭進了意見病房,他這才對葉想點點頭笑說:「葉想,你也來了,葉副軍長和阿姨好嗎?」「他們很好,謝謝。」葉想禮貌地回答,然後猶豫著要不要進病房。
周幹事正想開口,就聽見病房裡傳來了一聲壓抑的哭泣,聲音中的痛苦讓葉想心裡一擰。「到底怎麼回事兒?」葉想示意周幹事到一邊去說。
事故,一個突發事故。在進行常規訓練的時候,彭騁的降落傘和一個新兵的傘被風絞到了一起。為了保護新兵,彭騁毅然割斷了自己的傘繩,可留給他打開備用傘的時間太少了,雖然萬幸被棵大樹攔了一下,還是有多處骨折,而且頭部受了重傷,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他顱內有淤血壓迫著神經,動不動手術,都有極大的危險。
葉想聽周幹事說完之後,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自己雖然因為白天鵝的關係跟彭騁沒有深交,但是這樣一個英俊又優秀的年輕軍人,難道就這樣……葉想用力地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多想。
看來今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好在明天周末。葉想跟護士說想打個外線電話。因為來這裡看病或探病的人,在部隊都是有身份背景的,所以小護士挺客氣地說自己這邊都是內線,去608打吧,吳醫生在和首長做匯報,現在應該沒人。
按照小護士的指點,葉想左拐右拐找到了那間辦公室。門虛掩著,看不出有人沒人,葉想正琢磨要不要敲門呢,一個女聲從屋裡飄了出來:「你怎麼會來總院?」那聲音有些嘶啞,帶著疲憊,但葉想還是一下子聽了出來,是白天鵝。雖然有點驚訝,但是彭騁進了醫院,她的出現也是理所當然的。葉想跟她沒什麼好說的,轉身想走,可後面那個男聲,卻讓她僵住了腳步。「我來辦點兒事,你來這兒幹嗎?」孫國輝問。
葉想步子禁地咬住了嘴唇,有多久沒聽見老虎的聲音了,快三年了吧?恍惚間就聽見白天鵝把彭騁的事情簡述了一遍。「是這樣……不過醫生不是說有機會嗎?總院的醫療水平很高,他們一定會盡力的。你不要放棄。」孫國輝沉聲說。「放棄?」白天鵝的聲音里充滿了自嘲,「國輝,從我放棄你的那天起,我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放棄了。」
孫國輝沒說話,白天鵝又說:「你不必用那種表情看我。同情我?可憐我?還是蔑視我?!因為我嫌貧愛富攀高枝,現在遭報應了!」白天鵝的聲音越發尖銳,葉想忍不住後仰了一下。屋裡的孫國輝不知什麼表情,只能聽見白天鵝情緒激動的喘息聲。
「玉敏,你冷靜點兒。選擇誰、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是你的自由,我們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孫國輝好像話裡有話,葉想不自覺地往前探了探頭,「再說,我相信彭騁他一定挺得過來。而且……」說到這兒孫國輝好像遲疑了一下。「而且他是真心對我好,如果我現在放棄他,就豬狗不如是吧?」白天鵝淡淡地說。
見孫國輝不搭腔,白天鵝突然笑了起來,那聲音簡直讓人無法形。葉想覺得自己擺弄文字也有一段時日了,卻沒法找出一個詞彙來描述她的笑聲。悲傷?嘲諷?無奈?壓抑?「王玉敏……」孫國輝連名帶姓地叫了她一聲,聲音裡帶著不贊同。
「你放心吧,我不會放棄他的。就算一開始我是動機不純,現在過了這麼多年,我們也有了深厚的感情,我真的愛他……再說,如果我現在放棄他,那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就算彭司令他們不計較,也有的是想拍他們彭家馬屁的人來收拾我……人生就像賭博,籌碼放下,就已經不能再反悔了!」說到最後白天鵝的聲音近乎苦澀。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亦然,這話果然沒錯。葉想搖了搖頭,想過好日子並沒有錯,只是那應該是靠自己的努力和真心,誰也沒有開天眼,難道能靠著算計得失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