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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莊伶心果真是個厲害人物,多讀了些書就是不一樣。生不出兒子還能把家裡漢子壓得死死的,自個兒進土了還能把女兒也安頓好。這幾年她們這些村裡的婆婆媳婦們都看在眼裡,田家男人娶了那刁鑽寡婦,第二年就生了男丁,田梨兒是沒好日子過了。可這田梨兒也敢來事,沒臉沒皮地在村子裡主動找婆家,可她有這麼個後娘,又這麼個爹爹,哪家願意結上這門親,自然是不成的。
前一段大傢伙聽說田家由杜婆子引線,五兩銀要把閨女賣到鎮上去,大家都相議著,也就這樣了,這就是命啊。雖然村子裡也有過別家賣閨女的,那是因為揭不開鍋的窮人家,而田家當初莊伶心操持有方,稱不上富足,但是不愁吃穿,安穩過日子。她走了,田榮貴娶了那麼個刁婦,日子一天天敗下來,卻是要賣女兒了。
這事與高嬸無關,她是使不上什麼同情心,勝在平日裡有話資可聊,很是不錯。原是想這田梨兒被送走後村里可議的事還真是少多了,沒料到今日一早田家那頭嚷嚷著女兒跑了,要村長發動全村幫著把人捉回來,高嬸與幾家媳婦婆婆瞧著這事熱鬧,沒想到大半日過去,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卻發生了。人家親娘居然安排有親事。
高嬸那個心花怒放,她要去找人聊聊去,馬上就想去。
田梨兒似沒看懂高嬸的心思,還客客氣氣地與她道謝告辭,季十八逃也似地,背上他的超大包袱跟著田梨兒走了。
出了門沒多遠拐了個彎,季十八回頭悄悄一看,高嬸已經閉了門急匆匆往外趕,那掩不住的興奮雀躍的神情讓季十八心裡一跳,想到田梨兒說她是個長舌碎嘴之人,那她此番出門的意圖可想而知。
季十八頓覺頭疼,心裡也有些惱。他轉頭皺眉瞪了田梨兒一眼,重話難聽話他說不出口,但他覺得這姑娘行事確是太不應該。心裡正思忖要與她告辭,她家這事他管不了,銀子給她了,但陪她沒羞沒臊的撒謊騙人他可是不願意,不如兩人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這時田梨兒說話了:「大俠莫生氣,我且帶你去個地方。」
「你家?」
田梨兒搖頭,季十八忽又想起她在樹上喊大俠救命的情形,她究竟知不知道冉師父的下落呢?這時田梨兒已搶著在前頭帶路,季十八想了想,還是耐下心來跟在了後頭。
田梨兒看到他跟了上來,鬆了一口氣。她需要他在,他在這她才能解決這件棘手事,她確實需要他的幫助。
兩個人出了村子往山上去,季十八跟著田梨兒走了好半天,終於看到田梨兒停了下來。他仔細一瞧,卻原來這裡有座墓碑。
「這是我娘。」田梨兒對季十八道。
季十八嚇了一跳,這是何意,不會真是帶他見爹娘的意思吧?他銀兩都給她了,但是他的人真的不外借。
「娘,這位是季大俠,他是來幫助我的,你泉下有知,莫要為我擔心。只是我得離開,日後怕是有段日子不能再來看望照顧你了。待女兒安頓好了,有本事了,再回來接娘。娘,你原諒女兒的不孝。」田梨兒跪了下來,衝著那墓碑磕了三個響頭。這讓季十八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田梨兒拜完母親,又轉過身來拜季十八。
「大俠,你莫憂心,我不會拖累你,只是借你銀兩,編個瞎話騙過我爹和村里眾人,這樣我方能堂堂正正離開,再不會有人追捕於我。我離開後,自會覓個安身之處,不會叨擾大俠。大俠且助我這一回,大恩大德,我田梨兒永世不忘!」一邊說一邊給季十八磕了頭。
季十八嚇了一跳,忙去扶她。當著人家過世母親的面,他哪能說出半句拒絕的話來。「姑娘莫要如此,我助你脫身便是。」
「多謝大俠。」田梨兒再用力磕個頭,站了起來,深吸口氣,轉向了墓碑左邊不遠的一棵大樹。
季十八小心看著她的動作,又看了看那墓。墓周邊打理得甚是乾淨,還栽了些花草,顯然有人精心呵護。他再轉過頭去,卻看見田梨兒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正在那棵大樹下挖著什麼。
季十八皺了皺眉,走了過去。田梨兒挖啊挖,挖得頗深,挖出個用好幾層油紙包著的黑漆漆的木盒子出來。她小心把油紙拆開,撫了撫盒子,打開了,裡面又是好幾層油紙包著。有一封信,還有一個玉鐲子,鐲子斷過,用金修嵌補好,痕跡明顯,但工藝奇巧,補得很是漂亮。
田梨兒看著這兩樣東西,發了一會呆,季十八正要問話,卻驚見一滴淚珠兒打在了那鐲子上,季十八心裡一跳,覺得瞧著姑娘落淚有失禮數,正待回頭暫避,卻見田梨兒用力用袖子擦了眼淚,喚他:「大俠。」
「哎。」季十八趕緊應了。
田梨兒抬頭,眼睛亮晶晶,季十八不清楚是淚光映得還是因為這姑娘看上去異常堅定的決心襯得。
「大俠,這鐲子是我娘留給我的,是她的嫁妝。說起來,這也是我的外祖母留給我娘的嫁妝。當初是我外祖父給我外祖母的定情之物,是那時家裡最值錢的東西。後來摔斷了,外祖母傷心欲絕。那時正逢我外祖父被征入伍,赴邊關打仗,同鄉回來報說死了好些人,又不見我外祖父,他是文人,哪裡會武,怕是已經去了。外祖母覺得這是她摔斷鐲子惹了凶災,更是難過。但她很快堅強起來,守著那個家,伺侍好公婆,還生下了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