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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撒告示與賞銀無關。馬征遠這人,母親改嫁後,就再得不到關懷關注,他在繼父家中身份尷尬,其他兄弟姐妹都看他不起,僕人們也對他疏忽不敬。之後他戀上妹妹馬瑤,那是家中唯一對他表示關心的人,但這段感情不可能有結果,馬瑤迫於壓力,為了讓他死心,主動要求出家為尼。至此,馬征遠的精神世界就崩潰了。」
這時冉非澤咳了兩聲,蘇小培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說,馬征遠從未得到關懷,無人在心裡看重他,他好不容易有個希望,卻又破滅了。他想要的永遠得不到,這時候他就打算報復。白捕快說,馬征遠最後一次去見馬瑤時,說了一句『你等著』,接著,他便開始了在各城犯案。」
秦德正點點頭,這些他都知道。
蘇小培接著說:「他犯案之後,人人驚恐,處處議論,他一下子得到了滿足。他得不到的女人,通過這樣的方式得到了,他懲罰了她。從前他飽受欺凌,現在人人怕他,他充滿了自信。這就是為何官府做了懸賞告示到處張貼他還敢繼續犯罪。他要的就是這個,這件事越張揚越好,大家越怕他越好。官府的懸賞,是在幫他宣揚,是在給他鼓勵。所以,懸賞告示必須從各城撒下來。」
秦德正從來沒想到這一層,他斂眉深思。
蘇小培又道:「司馬小姐的案子,那個兇手想嫁禍給馬征遠,這個意圖非常明顯。按理,如果這案子官府認定是馬征遠乾的,那官府該是加大對馬征遠的搜捕懸賞,可官府沒有,反過來,還把馬征遠的懸賞令給撒了。如果兇手隱藏得很好,從司馬府里能得到消息,知道官府並沒有懷疑馬征遠這便罷了,可如果他不知道,那官府的這個舉動會讓他猜疑,刺激他,一旦他有所動作,露出馬腳,那我們找到他就更容易些。」
秦德正覺得有理。他道:「府尹大人囑咐了司馬老爺有關案情切不可外露。今日我們在司馬府堂廳議事,也沒讓僕役下人們靠近,這事對外該是能瞞得住。若我們宣稱兇手便是馬征遠,讓那兇手放鬆警惕又如何?這樣,許是他更易露了馬腳。」
「大人若是想讓真兇放鬆警惕,勢必得大肆宣揚兇手是馬征遠,如若消息傳入馬征遠耳里,卻是會激怒他。他的光環,我是說,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有人冒充他,有人在搶奪他的榮譽,他為了證明自己,也許會使出更激烈的手段來證明,看,這才是我,我是獨一無二的。」
這時候冉非澤插話了:「照姑娘這般說,如若撒了懸賞令,馬征遠覺得自個兒未受矚目,那他會否做出些更出格的事來引起注意?」
蘇小培點點頭:「所以大人不但要撒懸賞令,還得發一道封口令。就說馬征遠一案,事關機密,不得再議。一旦發現,重罪處置。」她說完,皺皺眉,不知道這地方言論自由受到保護嗎?
她看看冉非澤,冉非澤點點頭,說明這事可行,看來亂說話就抓起來還真有啊。
冉非澤對秦德正道:「大人,光有令怕是還不夠妥當,派些人演出戲,把這事坐實了。讓官差們在酒樓里吃酒論事,說到這案子便相互噤口,似有意無意道大人嚴令不可議,讓周圍人知道。小販平民間平日談話,也把這事傳下去。這樣,那馬征遠才會知道,無論他做什麼,他的事絕不可能再傳開。」
秦德正看向蘇小培。蘇小培點頭:「冉壯士說得對。」沒有媒體的時代,也只能如此吧。
「那馬征遠看無人再議他,又會如何?」
「大人在澤城那邊再加派人手吧。」蘇小培道。白玉郎告訴她查到馬征遠的家人後便與當地官府做了通報,讓那頭嚴密監看,就蘇小培看來,這一步還得讓官府更加重視才行。
「你是說,他會回家去?」
「其實他終究會走到這一步,就算我們不做這些事,他最後也勢必會回去的,早晚而已。他最想威懾住的,最想報復的,並不是這些他不認識,無關緊要的人,在陌生人身上得到的滿足只是一時的。他最後會發現這些不足夠,他最想看到的,是那些真正傷害過他,讓他痛苦的人,在他面前象那些受害者一樣恐懼、哀求。」蘇小培道:「大人,我們做的,是把這一步提前了。沒有人再討論他的事,他風光不在,沒人幫他把他的威風傳頌回去,那他就得自己來了。」
秦德正苦思,最後喃喃自語:「他犯案的這些城,確實是圍著澤城打轉。那懸賞令,在澤城也貼了。」
蘇小培沒插話打擾他,秦德正認真想了好半天后,終是一抬眼,大聲道:「好,如此,就聽蘇姑娘的,先這麼辦!」
三個人又討論了一些細節,而後秦德正把蘇小培和冉非澤請到了隔壁,與他議事的屋子隔了一道門。接著他把幾個親信,得力幹將叫了進來,自己與他們商議了此事,照著蘇小培說的意思如此這般的安排了下去。
大家有驚訝的,有不解的,有覺得甚有道理的,討論得甚是熱鬧。蘇小培和冉非澤在隔壁屋子一邊聽著他們開會,一邊喝茶。
冉非澤道:「大人雖需姑娘相助,但也需立官威,布置安排,由大人自己親自操辦更妥當些。」
蘇小培點頭,並不介意這些。她聽得外頭談得熱火朝天,部署有條不紊,心思已經轉到另一頭去了:「壯士,五十兩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