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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悶悶的縮了回去,她還想接著問程母究竟掉進糞缸沒有呢。
“我兒,這雍王真打不過來麼?我聽說雍王一族在前朝時就是了不得的人家呢!”程母猶自憂心,不過還帶顫巍巍的坐下了。
程始嗤笑一聲,道:“就是太了不得了,後來也起了事,稱了帝,這不,捨不得以前的尊貴嘛!照我說呀,富貴天註定,雍王父子就沒那個面相!”
“阿父你也會看面相?”程少宮來了興致,“那您跟兒子說說他們面向如何。”
“一邊去!”程始瞪了兒子一眼,接著道,“阿母您別擔心了,真沒事!今早陛下已派數路人馬西向馮翊郡而去了。哦,凌不疑也在其中。”說這話時,他還小心的瞥了女兒一眼,卻見女兒並無異色。
蕭夫人看丈夫始終寬慰不到點子上,只好補充道:“君姑聽我一言。當初雍王父子看情勢不對,自行降了陛下。唯有一處,說什麼‘故土難離,祖先墳塋所在’,便不肯和來降的其餘人一樣住到都城來。陛下為免去一場刀兵之禍就答應了。可您想呀,咱們陛下何等睿智,哪會一點都不防備呢。君姑您放心,陛下這幾年慢慢收了雍王的兵權和賦稅權,又在馮翊郡四面設下數道箍子,如今已是由不得雍王一族想降就降想反就反了!”
程母聽完這番入情入理的話,才終於松下一口氣。
“……不過,”蕭夫人憂慮的看了眼少商,詢問丈夫,“此事會不會與嫋嫋有礙?”
“啊。”少商原本正聽的連連點頭,誰知話題忽轉到自己身上來了。
——和生長於安逸太平年代的許多年輕人一樣,少商並不是一個很有政治敏感性的妹紙。尤其是像她這樣純科研技術類專業,領導人換不換屆傅立葉還是傅立葉,阿妹打不打‘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邪惡國家’基爾霍夫定律也不會變。
時政新聞對她而言只有兩個用處:思政考試時回答熱點局勢問題靈不靈光,上頭批實驗室項目資金時壕不壕(直接決定教授的心情)。
隔隔壁郡的一對父子造反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少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看女兒一臉茫然,蕭夫人嘆道:“雍王姓肖,他的世子就是娶了何昭君之人。”
少商在腦袋裡轉了一遍,才反應過來:“就是……那位什麼肖世子?”
蕭夫人點點頭,程頌不甚清楚這種婚嫁之事,趕緊問:“可是阿母啊,那何將軍不是奉旨鎮守馮翊麼?這,這……兒女親家……”
眾人皆知程頌的意思,程母再度憂心起馮翊守不守得住,只有程少宮問:“可這與嫋嫋有何干係?”
“……對呀,這與我有甚干係?”少商依舊不解,“這事不就兩個路子。要麼何將軍忠勇為國,奮力滅殺謀逆的雍王父子,回來領賞褒獎……”
“要麼何將軍和他那親家沆瀣一氣,何家也成了逆賊,那就更礙不著什麼事了!”程少宮補上。
程始不在乎道:“我兒說的對,是你們阿母過慮了。”
“不對,還有第三條路。”程頌笑道,“就是何將軍受了親家的蠱惑麻痹,沒能及時防備,若如此,他回來也要被問罪的!說不得,阿父立功的機緣又來了!”
少商大聲讚揚道:“次兄高見!……不過阿父就別去了,也讓旁人立點功勞罷。”
四人一齊大笑。蕭夫人看著相對傻笑的粗線條父子女四人,連連苦笑,抬頭看見長子程詠眼中和自己同樣的擔憂。
……
事實證明,料事如神這種事並不是尋常人能做的,因為這晚席間程家眾人的料想一樣都沒成真。短短三日後,前方便傳來消息,言道雍王之亂已然平定。
程家兄妹數人盡皆愕然。這下程母憂心全消,大聲笑道:“這什麼雍王吹的如何厲害,看來不過如此,阿止那兒的那個姓樊的郡太守好歹撐了十餘日呢。”
又過了兩日,程詠再度帶來詳細消息。
原來,為著儘快滅殺逆賊,何將軍膝下幾個成年的兒子盡皆戰死,他自己也傷重不治,於回都城途中過世了。這下子,即便遲鈍如程母也覺得不大好了:“阿詠啊,那何家現在還有人麼?”
“有。還有獨女何昭君與一位年僅四歲的幼子。”程詠憂慮的目光轉向幼妹,“陛下已封何氏為安成君,享湯沐若干,幼子襲爵。”
少商沉默的端坐窗側,一小縷毫無溫度的日光落在她的臉上,良久才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許是一語成讖,三日後,奉命前去迎回何將軍的揚侯紀遵在小朝會時,當著群臣的面,一板一眼的複述了何將軍臨終前的兩句遺言——
“臣本鄉野莽夫,得逢陛下左右乃畢生之幸,雖死無憾,萬望陛下莫要牽掛。”
“臣膝下只餘一雙弱女幼子,女昭君本與樓氏子定親,如今肖逆或誅或擒,前婚已破,盼能重與樓氏結緣。”
聽到前一句遺言時,皇帝涕淚不止,哀道:“蒼天損我一員忠臣良將!”滿朝隨之皆泣。待聽到第二句遺言時,皇帝一時停了悲戚,眾人齊刷刷的將目光射向樓太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