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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受完崗前培訓的阿梅來了。有這個活潑伶俐的小女孩在身邊嘰嘰呱呱,少商方覺得日子不那麼死氣沉沉。
與阿梅一起來的還有十幾個新婢女,青蓯夫人一一指給少商認了,年齡從十一歲到十四歲不等,個子高矮胖瘦都有,才能配置從擅長針織刺繡到到薰香驅蟲再到力壯山河各色齊備,至此,程四小姐的班底才算完整。
這裡和少商來的那個時代剛好相反,那時代物質空前豐富,可人力日趨昂貴,普通中產之家也只適合負擔一個保姆頂多加個鐘點工而已,可這裡……看著眼前將近二十個‘服侍’自己的員工,少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想法,迷茫中迎來了她在這個時代的第一個正旦。
正旦這日,天還沒亮程始就和程止去參加大朝會了,回來時兩兄弟都凍的臉色發紫,原來只有兩千石及以上的公卿大夫才能入殿朝賀,像程始這樣才一千石只能站在殿階上,至於程止這樣才幾百石的更只能站到中庭遙賀——把程母心疼的險些想叫幼子辭官了。
程始故意說笑來安慰女眷們:“虧得我們兄弟官秩低,朝賀完就打發了,萬兄這會兒還等著賜皇上食酒呢。”又轉頭對桑氏道,“我看見你兄長了。聽說陛下採納了皇甫先生的諫言,以後要在每年正旦朝賀百僚畢會之後召人講論經學。我看子懷兄領著一幫儒生呢,也不知他回白鹿山之前有沒有空來家裡一聚。”
“皇甫儀?他,他不是還在……”程止反應過來,不等他往下說,桑氏趕緊擰了他一把,笑著對程始道,“自是要來的。我本想叫兄長住到家裡來,誰知陛下不肯放人,一股腦都箍到論經台去了。”一邊瞪丈夫一眼,程止只好訕訕的閉嘴。
這時,蕭夫人招呼大家進去開始正旦儀式。
古代的正旦更多是一種儀式性活動,敬告神靈求保佑,祭奠祖先繼續求保佑,然後就是看看驅儺舞,聽聽外面鑼鼓響亮在驅趕邪穢,再宰些牲口來搞搞迷信活動,最後自然是必不可免的家庭盛宴。程家眾人不分男女,按老少而置座,依次向程母敬獻椒柏酒,然後一齊舉觴向老婦祝賀長壽康健。
程家三兄弟想到不久後就又要手足分離,各奔前程,便聚到程母席前你來我往的敬酒,逗的程母哈哈大笑。蕭夫人辛苦多日,被桑氏勸的多飲了些,映的面頰緋紅嬌艷,心中高興,便指著這兒道‘這是姎姎布置的’,又指著那兒道‘那是姎姎安排的’,引的家宴上眾人齊夸程姎賢良聰慧。
旁人就罷了,程詠素來心細,察覺有異,待宴罷後急步趕至蕭夫人跟前,拱手問‘阿母為何只教姎姎這些,卻不教嫋嫋’。
蕭夫人面色如常,笑道:“嫋嫋連字都不識得幾個,是能看懂族譜還是能朗讀花冊?何況做事之前先明理,好歹先讀幾卷聖賢書罷。凡事不能一蹴而就,須得循序漸進。”
程詠至孝,雖依然隱隱覺得不妥,卻不好多問了,只是心中更加憐惜幼妹童年坎坷,不能如尋常官宦人家的女公子一般受到應有的教養。
想了半天,他將自己用了多年的那張麒麟四首紫檀漆紋書案收拾出來——這還是他十一歲那年讀書小成夫子贈與他的,吩咐隨從清理一下捆好了明日給少商送去,算是給幼妹的新年禮物,鼓勵她好好讀書識字。自己先用舊書案應付應付,回頭再找人打造一張新的。
手足情意如此拳拳,哪怕是少商這樣的小沒良心也是動容的,她知道古代讀書人,別說多年用慣的書案了,哪怕一筆一硯一片書簡都是不許別人輕易動的。
不過少商也想不到,自己和蕭夫人的第一場大型口頭鬥毆居然就是因為這張書案。
第18章
正旦次日,諸事皆宜,包括吵架。
事發之時,少商正在寫字。她寫一撇看看字帖,畫一捺再看看字帖,累的額頭隱隱冒汗。這些日子她已察覺出這些文字似乎還更接近於象形文字,每個字都好像一副小小的簡筆畫。‘水’就是彎彎曲曲的幾條線,好像水流,‘河’就是水旁邊有屋舍山林,‘吃’就是唇喉形狀的線條前有一個小碗在往裡湊。
她放下筆,翻翻案旁的木簡片,這是前幾日程頌從坊間給她帶來的民間趣味故事,每片寬約三寸長四五寸,面上不甚平整,邊上還有小毛刺——坊間平民用的自然不如府內的竹簡打磨光滑。誰知少商卻越看越喜歡,因為這上面的字她幾乎認識95%以上。
以及,她心裡有點數了。
諸如字帖,典籍,族譜,甚至士人大夫儒生之間,大多還用著前一種圖畫般的文字;但在民間流傳甚至小吏辦事時,後一種她熟悉的字體已經大大流行開了。而這種字體,哪怕相隔數個時空,估計全國人民都能自動轉換無礙。不過,她還是得認真學習前一種文字的,畢竟閱讀相關資料文獻用得著。
少商嘆口氣,提起筆繼續在竹簡上描著,一旁的阿苧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她,同時在火爐旁一片一片烤著竹簡。這時代通用的書寫載體有布匹,絲帛,錦緞,甚至銅器,不過最常見的還是木竹類。蕭夫人持家勤儉,不許兒女鋪張浪費,是以少商練字用的木片竹簡都是寫了洗掉,然後晾乾烤好,再用麻繩穿起來繼續用。為了清洗方便,練字用的墨汁都是菸灰樹脂摻了糠漿製成,自然不夠黑亮芬芳,於是少商愈加寶貝程詠送給她的那塊松煙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