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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不疑忍氣:“你為何不早說?還執意要娶她!”
袁慎倏的躺下去,拉過被褥裹連頭連腦的裹住自己:“……我為何要說,難得有機會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憑什麼要我高風亮節成人之美!等過上幾十年,我與她兒孫滿堂了,她心裡就只有自家人了,你不過是她少年時的一段老故事罷了!”
霍不疑氣的胸膛起伏。
從被褥中傳出袁慎輕輕的話聲:“……其實說與不說,結局還是一樣,她終歸放不下你。”
“我一直以為少商與我很像,其實我錯了。因雙親之故,我深厭‘情深似海至死不渝’這種事。我自小認定,太過深摯的情意,是利刃,是劇毒,會拖累大好前程,會消磨雄心壯志。夫妻嘛,相敬如賓就好。”
“可少商不是。她常說自己涼薄自私,可是不經意間,又會感慨‘如萬太公與萬老夫人那樣,哪怕只有短短十餘年緣分,也不枉來人世走一遭了’——你們才是一樣的人。”
……
中軍大帳的北面側營,太子休息處。
“殿下三思啊!”一名東宮屬官大聲諫言,“如今抗亂度田的大姓兵長還未肅清,蜀郡叛亂還未平定,殿下不宜在外久留,趕緊回都城要緊啊!”
“正是!”另一名大鬍子僚臣也附和,“殿下絕不可在外繼續逗留了!”
太子冷著臉,憤恨道:“孤原本打算走訪的幾處尚未走完,區區幾個公孫氏餘孽,就想讓孤落荒而逃,休想!”
“這怎是落荒而逃呢!”東宮屬官焦急道,“殿下是千金之軀,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殿下不要置氣啊!”僚臣的鬍子都快被自己拽掉了。
“孤不走,孤決意不走!汝等休要再說!”太子沖兩名心腹發了通脾氣,一轉眼,看見抱著食籠縮在一角的少商,冷聲道,“怎麼?你也來勸孤回都城?!”
不等少商張嘴,那位東宮屬官忙道:“程宮令……哦不,程娘子,你快勸勸殿下吧!”
那位大鬍子僚臣也道:“不如請霍侯來勸殿下!”
“兩位大人稍安勿躁。”少商滿臉堆笑,從食籠中端出一碗湯,“殿下連日勞累,不如先用碗補湯,添添元氣。磨刀不誤砍柴工,殿下保重身體,才能四處查訪啊。”
太子不接湯藥,瞪眼道:“外面說我暴戾狹隘,對豪族官宦刻薄寡聞,很多人都恨我……你都聽說了嗎?”
“那可不是。”少商笑意盈然,舌燦蓮花,“殿下要是肯賞他們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奴僕,他們定對殿下歌功頌德。若這還不夠,再將半壁江山送給他們,他們必會將殿下當祖宗了!如今的事情,說白了,是朝廷與豪族爭奪天下的人口與土地,說兩句壞話算什麼,他們不造謠殿下是三個鼻子八隻眼睛的鬼面惡煞就算客氣了!”
東宮屬官與僚臣都笑了起來。
太子稍斂怒氣,接過那碗湯藥一飲而盡。他看著少商,又道:“父皇有意讓子晟任一州之牧,去地方上歷練幾年,孤怎麼聽說子晟不願意——是不是為了你啊!孤聽聞你一天到晚想找個清淨地方去搗鼓火油暖房什麼的,子晟莫不是為了你想退隱朝堂?!孤可告訴你,婦道人家的,相夫教子是本分,不許拖男人後退!”
少商連忙喊冤:“這誰說的,冤死妾身了!殿下明鑑,這純屬無稽之言!”廢話,霍不疑尚不滿三十,就要當州牧這等級別的封疆大吏,怎能不推辭一下意思意思。
她見太子眼如銅鈴,連忙放柔語氣:“殿下啊,您想,妾身自來受慣了榮華富貴,怎麼熬得住荒山野嶺的清苦!殿下放心,只要殿下用得著,霍大人定然誓死追隨!別看他對妾身海誓山盟的,其實在他心中,殿下比妾身重要多了!”
其實霍不疑還真有逍遙山河的想法,但她知道這日子還遠得很。
太子想起五年前那場動亂,霍不疑為了扶自己登上儲君之位,連最心愛的女子都顧不得了,頓時得意之情油然而生,怒氣消散大半。然而不知為何,他感到一陣困頓襲來,扶著額頭道:“孤,孤怎麼覺得有些發困?”
少商一臉熱切關懷:“殿下連日操勞,疲憊非常,這是累勁上頭了。這位黃門大人,趕緊的,快扶太子到後頭寢帳歇息……快快……!”
太子被兩位宦官扶走,三人在後目送。
那位東宮屬官閒閒道:“程宮令,那碗湯藥……”
少商依舊維持著甜笑:“那是安神湯。宣娘娘後來老睡不著,喝這個最管用。除了安睡,別的壞處一點沒有。”
大鬍子僚臣道:“信函上說,陛下的使者與大越侯已經趕來了,不日就到姚縣,到時咱們將太子殿下往那兩位手裡一交,就算恪盡職守了。”
少商轉過頭來:“我可先說好了啊,回頭太子責罰妾身,您兩位要替我說情,不然以後別說我親手釀的好酒了,我還要說這主意是兩位大人出的!”
兩位大人連連苦笑,心想有霍不疑在,太子對這程小娘子最後必然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能責罰出什麼花樣來?於是忙不迭的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