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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還不如不說,門內外再度陷入寂靜,片刻後,眾人回神,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夾雜著吃吃輕笑。
眾婦想,莫不是這二人在此處幽會?可看這一地狼藉,衣裳還有血,更像毆鬥打架,然後再看這兩人一立一跪的姿勢,這是在苦苦哀求?可是霍不疑這樣心高氣傲的青年權臣會下跪求人?!……呃,這題她們猜不出來。
少商腦袋嗡的一聲,手足無措,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霍不疑十分鎮定的緩緩起身,將女孩攔在身後,看向諸婦的眼神冷淡。他做出這般完全保護的姿態,門外的輕笑低語頓時一靜——以她們的出身地位,自不是市井中只知看熱鬧的長舌婦,該有的覺悟還是有的。
二公主輕哂一聲,上前一步,柔聲道:“子晟,我們今日飲多了,要在這裡醒醒酒。”
霍不疑神情緩和下來,忽然莫名其妙的說道:“……二公主,你還記得那年宮巷中,你,我,少商,還有三公主,四人碰面。”
三公主想起來了。
她抓抓耳朵,翻了個白眼,丟人的往事她早就忘了,霍不疑幹嘛還提起來,真是的!
二公主道:“記得,那是少商第一日到宣娘娘身邊聽學受教。”
少商也想起來了,當時也是這樣,三公主要尋她麻煩,他將她護在身後,猶如一座高大挺拔的山嶺,遮擋住所有風雨。
霍不疑神情冷徹嚴肅:“那日分別前,我最後說的話,不知二公主是否還記得?”
二公主靜靜的看他,然後微笑起來:“……記得,你放心。”
她轉身看向諸婦,目光威嚴而柔和,“子晟與少商多年未見,是以有話要說。我希望今日諸位所見,不會在外面生出流言蜚語來。”
聰明人不需多說,心裡自然清楚,諸婦立刻明白,若她們出去亂說,不但與霍不疑為敵,也與皇帝最寵愛的二公主為敵,於是紛紛打起了哈哈,裝著糊塗。
少商慢慢捏緊拳頭,她全想起來了,那日霍不疑對兩位公主最後說的話是——直到遇見她,我才動了婚配心思,除她之外,別無旁人。
第164章
少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間宮室出來的,先十分端正的向諸婦行了個禮,然後步伐安穩的邁下宮廊,霍不疑似乎想追出來,但被二公主攔住了,“……你讓她先緩緩”。
眾婦都很客氣,臉上帶著善意戲謔的微笑,齊齊給少商讓開道。她們俱想,沒準將來還要上霍府赴喜宴的,別開頭就把新娘子惹翻了。
少商僵僵的走出長秋宮,等沒人看見了趕緊提起裙擺奮力奔去,仿佛後面有妖怪在追趕——其實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奔跑了,在永安宮她是一人之下的宮令,管束眾人,排布事務,走出永安宮,她更不願落人話柄。
也不知奔了多久,她趴在湖邊的山石上呼哧帶喘,想她以前還能跟霍不疑對扛幾下,現在全靠指甲撓了,連駱濟通都能將她一下制住,果然長期不鍛鍊就會體質倒退。
胡思亂想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少商心中又慌亂又氣惱,對著水面整理好頭髮衣裳,想著反正一時理不清頭緒,就依著湖畔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來往巡邏的侍衛向她行禮,她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上西門宮衛處。
所以她潛意識是想回家?可是回家更不安全啊,在永安宮霍不疑至少還不敢亂來,換做程府,他青天白日都敢翻牆扒窗!
正要轉身回去時,她發覺宮門外不遠處有幾個人很眼熟,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她很自覺的躲到一座銅鑄猛虎像後面去。
六年不見,梁老伯風采依舊,還是腰挺背直,氣度雍容;只見他一手握著妻子曲泠君的手,一手托著她的腰,穩穩的送上馬車;光只這麼一個簡單的貼心姿勢,就能壓倒都城眾多翩翩少年郎了。
少商一直很奇怪,像梁無忌這等成色的大叔是如何鰥居這麼多年的,世家女子的眼睛都瞎了麼,抑或是她的審美比較獨特?
那邊廂,梁無忌不知低聲說了什麼,曲泠君笑的眼彎唇顫,兩人隔窗對視,情意滿溢的連宮門口的侍衛眼神都不對了。
少商眯起眼睛,她怎麼覺得今天梁老伯穿戴過於年輕了呢,這種淺藍色織錦不是應該袁慎那個年紀修長身段的青年穿才好看的麼。
今日諸般不順,少商悶悶的回了長秋宮,坐在宣太后榻邊述說今日的遭遇,翟媼一邊給她修剪指甲,一邊還火上澆油:“少商做的對,就該狠狠抓他,見血了麼?好好,這就對了!這豎子就該多吃些苦頭……”
“翟媼別胡扯,少商自己心裡有數。”宣太后軟軟的挨著隱囊,對這件事並不發表意見,只是打趣道,“可是少商啊,你看看自己,除了胳膊和指甲,周身分毫未損,聽你適才說的,子晟可是一頭一臉的傷,到時太子殿下不來斥責你才怪。”
少商無聲喟嘆。這也是她的頭痛之處,早知如此,剛才就不下手那麼狠了。
翟媼幫腔道:“不怕不怕,若有人來尋娘子的麻煩,咱們把宮門關牢就是!”
少商看著自己的手指,心疼道:“可惜了我的指甲,養護的這麼好,剛染的花汁呀。哎喲哎喲,翟媼你別全剪了,給我多留些,將來我還要留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