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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路歡天喜地,程家眾人吃著火鍋唱著歌,終於到了東郡。
然後,畫風突變的日子來了——到任滑縣前,途經清縣,程止非要順道拐彎去拜望在清縣任縣令的師兄。
桑氏呵呵兩聲,吐槽道:“你們師兄弟毗鄰任官,這幾年三天兩頭碰面,有什麼等不及的。”嘴裡這麼說,但卻沒阻止丈夫。
“我甫上白鹿山,鄉野小子一個,當真除了幾個字甚也不知,師兄出身名門卻不見嫌。不但指點我學問,還教我如何為人周全,當真亦師亦友!”
程止滿臉追思之情,桑氏繼續調侃:“那是因為公孫兄見你容貌生的美,為人卻蠢不可言,他不忍猝睹,才多有照看。”
少商暗暗幫她翻譯成白話:公孫師兄是個顏控。
此時的‘縣’行政面積比後世大的多,尤其清縣滑縣這兩座都是擁納民眾萬戶以上的中大型縣城。進縣城前,程止還順手撈了個鄰鄉的三老作陪,少商身著男裝騎馬隨行,算是完成今日份的運動量。
那三老姓李,鄉里人稱李太公,宛如笑口彌勒佛,道:“犬子近日來函說,再過兩年便能出師了,當初若非程大人照拂,以犬子蠢鈍的資質,哪年月才能開竅呀。”
程止笑道:“我倒盼師弟晚幾年回來。河南陳氏素有名望,陳夫子膝下有數女,最近剛接去山上陪伴雙親,師弟多讀幾年,沒準能給老丈尋個新婦回來!”
李太公大喜,花白的鬍鬚都快抖成愛心狀了:“若能如此,那正是家門大幸!”
少商忍不住插嘴:“那更得我叔父指點了,他可連白鹿山主的掌上明珠都娶回來啦!”
眾人放聲大笑,桑氏在車裡也是笑的不行,撿了個橘子掀起車簾丟向少商,少商假作中招,連聲哎喲,周圍笑聲更重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漫步而行。眼看遙遙望見城門,程止忽的臉色一變:“不對,城裡情形不對。”
李太公也伸著脖子望去,神色一肅:“是不對!”
程止是清縣常客,往年這時候,城門前擠滿了絡繹不絕的商隊,挑擔來賣收成的農家,硝好獸皮來估的獵戶,以及零散來尋親尋路的外鄉人,可如今城門緊閉,門前不但沒有民人,連個衛卒也沒有!
桑氏掀車簾伸出頭來,望見丈夫臉上的神情,顫聲道:“……你,你要進城去……?”
程止神色肅穆:“師兄怕是有事,我得去看看。”
桑氏心中不願意,但也知道丈夫不能坐視,只能道:“那我也跟你去。”
程止搖搖頭,道:“若城中無事,你們進來無妨;但若是有事,還不如輕騎數人來的進退便利。我帶一隊侍衛走,其餘家將和丁卒留著護衛你們。”
少商有些詫異,她素日認為三叔父愛說笑好脾氣,對妻子無有不從,對兄長無有不懟,可驟逢大事,卻似是忽然變了個人,行事乾淨利落,毫不拖拉。
程止抬頭對李太公道,“老丈,我欲將妻兒託付……”
李太公拱手道:“程大人不必說了。請夫人領車隊往我鄉里去,那裡有溝壑壯丁兵戈,足以抵禦不測。且吾鄉背倚密林山林,到處有躲避之處。”
此時承平不久,世人多對不久前的亂世記憶尤深,禦敵抗賊都已習以為常。
程止點頭,又對妻子道:“你別怕,我去去就回。”
桑氏含淚點頭,伸手抓住丈夫寬大的袍袖,用力到指節發白了才鬆手。
夫妻告別後,程止領了七八個護衛揚鞭而走,李太公連忙催促車隊掉頭往他鄉里行去,少商卻一直眺望著清縣城門,見程止他們扣門許久,又隔門說了幾句,那城門才微微打開一條線放人進去。直到城門再度緊閉,少商才回頭去追自家車隊,一邊策馬,一邊心頭隱隱覺得不妥,仿佛不該離開叔父。
追上車隊時,少商正聽見李太公與車內的桑氏說話。
“夫人放心,陛下的鑾駕才過去,前有執金吾,後有衛尉,羽林虎賁隨行,這離了清縣才幾天吶,哪個膽邊生毛敢犯上!”
桑氏低聲道:“聽老丈所言,我才寬慰些。”
少商忽道:“叔母,我們不如遣人去向陳留郡太守求些救兵,哪怕白跑一趟,大不了我們給軍卒出重賞就是了。”
桑氏本來愁雲滿面,聞言笑道:“喲,好闊氣呀。我家女公子這是發財啦。”
李太公也笑道:“女公子就算要求救兵,滑縣距此不足兩日路程,陳留卻要三日輕騎,為何不遣人去滑縣?”
“臨走前阿父叫人抬了滿滿一箱錢給我零花呢,賞錢我出也行。”少商道,“滑縣麼,也遣兩個去好了,有備無患嘛。”
看她神色肅穆,桑氏心知侄女機警多智,當下就使人去兩處求救。
又走了一陣,眾人忽覺得地面顫抖,一陣兇猛的馬蹄踏地之聲由遠及近,驚恐迅速爬上每個人的面龐,隨即是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粗暴高亢的呼呵聲,然後從地平線那端冒出二三十騎揮刀匪徒急速往這裡衝來。
程家領頭的護衛反應最快,當即嘶聲大喊:“布陣!護衛主家!”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