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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少商忙抓著程姎的衣袖,輕問:“……那啥,阿姊,我跟您請教個學問啊……”她有些不好意思,“有沒有這樣的賦,什麼蘭台,什麼城南的宮殿……”
她話還沒說完,程姎就笑了:“這不是司馬夫子的名賦《長門》麼,嫋嫋適才跑出去一陣,原來是去想學問了,伯母知道一定高興。”
少商假笑數聲,又問:“這段賦……很出名麼……?”
程姎心中一陣刺痛,她忽然發覺自己一直活在多麼安全溫暖的地方,竟什麼都不看不問。她強自柔聲道:“也不很有名,不過許多人愛它辭藻渾麗雍容,又不涉政事,所以常給閨中女子讀著玩的。”
少商點點頭,這個程詠有講過。前朝末年,戾帝深懼世人映射其惡行,以血腥手段防範,後遺症至今未消。成了,袁慎那廝還不定如何在肚裡笑話自己呢。
“……堂姊,”少商笑問,“你覺得那善見公子如何?”對照眼前那幫女孩的花痴樣,又見程姎面色如常,她倒生了幾分敬意。
程姎苦笑:“從頭到尾,我就沒見過這位袁公子,有何可想的。”
少商曬然。也是,花痴也要講基本法。程姎才來都城幾個月,不像那些在都城長大的女孩,早就或近或遠的見過那廝本尊了。
不過程姎沒想法,不表示別人沒想法,蕭夫人就很有想法。
袁家的家世權勢雖高於程家,但也沒到高不可攀,何況低門娶婦,兩家差距尚不到她痴心妄想的地步。次日她就抓來程詠細細詢問了一遍袁慎其人,程詠也是摸不著頭腦。
“上官夫子的授業恩師乃嚴神仙的師兄,他老人家生平最愛開席授徒,聆聽過他教誨的不知幾百上千。這袁大人……興許也聽過……?”
蕭夫人又趕緊問袁慎家中情形婚配與否,得知未婚,又疑惑道:“既是獨子,又已二十有一了,為何還不成婚?”
程詠頭大如斗,為難道:“這,孩兒也不知。只聽說袁夫人是出了名的不管俗事,潛心修道。袁大人又鎮守在外,興許是婚事無人料理?不過……”他想起一事,連忙道,“前一陣不是儒生群聚論經麼,席間有位大儒十分賞識他,就想許配女兒還是侄女什麼的……”
“然後呢?”蕭夫人追問。
程詠道:“袁善見便說,家中族老對他的婚姻大事已有主張了,他不便私自許諾。那大儒不悅,自恃才高位尊,非糾纏著問相中了哪家女郎什麼的。袁善見當時就冷了臉,拿了那大儒著書中的三四處謬誤,言道‘先生若多在學問中添些心思,少對別人婚配之事指指點點,就不會有這般疏忽了’。那大儒氣的不行,當日就離宮回原籍去了。”
蕭夫人聽了,心中半喜半憂,喜的是這袁慎果然出色,憂的是這婚事怕不容易。她又問兒子道:“你覺得姎姎與他相配否?我欲找有德之人去說和。”長子口風緊,她也不怕說。
程詠搖搖頭,心中不贊成:“這不好說。袁善見此人,面熱心冷,看著隨和,實則極有主見。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旁人如何敲打也無用,難道那大儒就沒誇口女兒賢淑有德麼?還不是碰了壁。”說親說親,不就是媒婆各種誇耀優秀嗎。
蕭夫人遲疑了,她還是很信任長子的判斷力的。頓了半響,她嘆道:“可惜昨日沒叫袁慎見見姎姎。”其實她於婚姻之事也不很擅長。
程詠用奇異的眼神望著母親,忍了又忍,小聲道:“阿母覺得……那袁善見一見了姎姎,就會願意……?”難道母親認為堂妹的相貌能讓人一見驚艷?
蕭夫人瞪了兒子一眼:“少說那膚淺之言。娶婦難道不是看品性?”
程詠看母親耍賴,立刻閉嘴了。
程始有時飲酒起興,會對兒子們笑談老爸老媽的浪漫史。話說,當年他遠遠第一眼看見蕭夫人就跟掉了魂似的好幾天,當然,成婚之後發覺妻子異常聰明能幹,加上幾十年同生共死,自然是愛上加敬,情意愈篤。
程詠是男人,還是知道青年男子心中所想的。況且,不論品性才幹多麼好,才見一面能有什麼。除非是出名的才女,才有可能惺惺相惜,然而程姎還不到這水平。
事實上,叫他看來,還不如讓幼妹出來相見呢,不敢誇口傾國傾城,至少與眾不同,過目難忘。不過這話他不會說,好歹先把姎姎嫁出去,才好提嫋嫋的婚事,這叫長幼有序;嫋嫋還小,不著急。
蕭夫人看兒子神色,不難猜其心思,實則她剛才也是嘴硬之言。若是讓男方的母親來相看,她對程姎還是很有自信的;可根據剛才的聽聞,也知這袁慎雖上有父母長輩,但已隱隱自撐家門,婚配之事不是單單說服其父母就能成的。
可是如何讓袁慎自行求娶姎姎呢?蕭夫人不由得苦思起來。
她知道如何積聚糧草,如何布置營帳,也知道如何窺敵弱點,揣摩局勢;可這男婚女嫁她是真不拿手。她自己兩次婚姻都是對方苦苦哀求的,桑氏是程止在白鹿山待了數年後相中的,葛氏是父母之命的,程姎三樣都不沾呀。
蕭夫人不免暗暗埋怨葛氏為何不生的美貌些,不過想想葛太公夫婦都是敦厚之相,也不能強求什麼了。她幽幽嘆息,想起過世的父母俱是容貌殊麗,自己長的像蕭太公,生個女兒倒像蕭老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