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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勃然大怒,兩日內下了三道問罪詔書,讓韓大人自認‘僭越逾禮’之罪,這位斯文的韓大人也是個有氣性的,二話不說認了罪,然後就自盡了。
皇帝情形過來就後悔了,追賜韓家財帛糧食,安撫家屬,並讓有司以重禮安葬韓大人。
一時間,朝中固然無人再問責太子了,但東宮葉門庭冷落。
少商看皇后鬱鬱寡歡,只好去主動去勸慰太子,找到太子時他正坐在東宮側殿外的台階上,凌不疑站在一旁陪著。
夕陽西下,空無一人的階陛上籠著一團太子落寞的影子,而直身挺立的凌不疑身前卻劃出一條長而有力的墨色。
看少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凌不疑大步上前將她拎過來,按在階梯上坐下,戲謔道:“你喘的像個破風箱。”
太子也笑了:“哪怕母后再給你添十個博士授課,你也不像個淑女。”
少商很難得的沒理這兩人的玩笑,大聲道:“殿下,你別理那些人說你的壞話,他們沒一個安了好心!”
太子神色黯然:“其實,我在這東宮位上這些年,真是好生疲憊。從小被耳提面命要敬慎勤勉,有友愛孝悌,要一直一直提防有人害你,要時時注意你所信任所重用的人有沒有貪贓枉法,欺下瞞上!若是有,我就要毫不留情的手起刀落除掉他們!有時想想,我真願意像外大父推讓家產一樣,讓出這儲君之位……”
他話還沒說完,少商就大驚失色:“殿下,您千萬不能做此想啊!宣太公將家產讓了出去還能春花秋月,灑脫自在,可您不能啊!妾只問你一句,三皇五帝至今,有活下來的廢太子麼?”
太子一怔。
“有。”凌不疑道,“若是算上東周列國,至少有……”
“你別搗亂啊!我這說正經事呢!”少商氣急敗壞。
凌不疑溫柔的笑笑,他想起適才皇帝對他訴苦時說的話——“……縱有不足,可是太子已經是太子了!他性情雖柔弱,但寬宏大度,有他在,下頭的弟妹都能平安無虞。可若將太子從儲君之位上拉下來,他還有活路嗎?!”
少商繼續對著太子消耗唾沫:“殿下讓出儲君之位後由誰接替呢?照長幼嫡庶就該是二皇子了。他可不會謙讓推辭,定是喜不自勝,喜形於色,喜極而泣,讓他上還不如五皇子呢……殿下,您真的要讓二皇子當儲君麼,你這是在禍害天下蒼生啊!”
太子被女孩氣勢逼的連連後挪,賠笑道:“二弟也沒那麼差。唉,若是個聰敏能幹,名聲又好的皇弟,我真的願意……”
“願意什麼啊願意!我看哪個皇子都沒您好!”少商大喝一聲,轉頭道,“凌大人您別干站著,你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啊!”
凌不疑笑了下,道:“我來傳陛下的口諭,陛下讓太子安心,不要憂讒畏譏,束手束腳。以後謹慎些就是了。”
“陛下說的好!”少商大讚,“殿下你聽見了沒,陛下都對您有信心呢!”
太子苦笑著搖頭:“父皇這是怕我不得善終,有心安慰呢。”
少商心想太子倒不笨,一下猜出實情,正打算再勸兩句,忽聽凌不疑道:“適才殿下說‘聰敏能幹,名聲又好’。要知道,當年子受辛也是聰敏過人,力拔山河,結果呢,落的個亡國暴君的名聲。名聲好?當年姚重華也是眾人皆贊其謙遜,伊放勛賞識,將女兒相配,著力重用,結果呢,早早禪位了……”
少商努力想了想,認真道:“子受辛是誰?那姚重華和伊放勛又是誰?這幾人我覺得我都知道,就是一時想不到是哪個了。”
太子和凌不疑同時凝固了數秒,過了片刻,凌不疑道:“子受辛是紂王,伊放勛與姚重華是堯帝與舜帝。”
少商有些尷尬,乾笑道:“我說怎麼這麼耳熟呢,原來是他們啊……呵呵,呵呵……”
太子指著女孩噴笑,一時倒忘了愁緒。
……
又過了兩日,凌程二人受太子之託去給即將出嫁/流放的王家眾人送行。
王姈看著氣色不錯,對少商道:“想想也有趣,那日我恨阿母的厲害,可是以後我卻要學她的樣子,在荊州盡力庇護娘家人了。好在我的父兄不比阿母的父兄有‘雄心壯志’,只要吃喝玩樂就夠了。”
少商看著她有心親近的樣子,心中一哂。要說孩子是父母的投影呢,王姈就完美的繼承了文修君的決絕與王淳的識時務。
不過,她也不討厭。
怎麼說呢?若何昭君是血海中掙扎出來的浴火重生,那麼王姈就是無處泊靠時竭盡全力在抓救命稻草。求生而已,無可厚非。
不過她今日想見的並不是王姈,而是王淳。
回程的馬車中,少商支著雙肘歪頭出神,凌不疑說了兩句她都沒聽進去,一直答非所問。
凌不疑皺起眉頭,將她的下巴扭了過來:“你怎麼了,從適才與王淳說過話後就呆呆的。王淳說了些什麼?”
少商將自己的下巴挪開,看了凌不疑會兒,微笑道:“有件事在我心中隱隱綽綽許久了,可之前千頭萬緒,煩擾不斷,我都不敢多想。如今局勢安定,我就問了王淳兩句,以解我心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