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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慎言。”紀遵板著臉,“這些與本案無關的瑣碎,就不用多說了。”
陳馳趕緊:“對對對……”
然而少商不肯算了,認真糾正他們:“不全是。那段樓梯的最後三四階,是我自己走下去的,這其中差別很大!”
霍不疑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幾乎笑出眼淚。
苦難太久,隔膜太深,他有時甚至懷疑自己到這世上走一遭究竟是為什麼,難道就是為了親眼看著父親被殺,看母親和手足被懸屍城頭,然後更名改姓十幾年,苦心孤詣只為復仇。
他幾乎都忘了五歲後的自己,也曾那樣歡悅美好,繾綣甜蜜。
現在,他都記起來了。
第156章
見張要一直在細節上追問,少商煩躁道:“張將軍不該去守陵,該去做商賈,如此斤斤計較,於瑣碎處糾纏不休。”
張要最恨人家提他守陵,女孩還提了兩次,他本就性情偏狹,惱怒道:“你這小女娘出言不遜,還大言不慚做甚麼人證,我看是霍不疑不要你你才將就袁家子,如今巴巴的來賣好,是不是念著霍不疑回心轉意啊!”
這話落地,陳馳一臉不忍猝睹,太子暗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少商氣的臉色發青,抖著手指:“你,你……好好……”——這姓張的王八羔子的確是個人物,想她這麼多年來從未在嘴上吃過虧,今日居然被逼到無法辯駁,要不是如今她已經洗心革面,差點祭出三字經來回敬!
這時紀遵第三次拍響案幾:“夠了,無謂的口舌之爭到此為止!”
張要猶自不服氣:“讓霍不疑有深交之人來作證,卑職委實不能信任……”
“張要!”紀遵厲聲呵斥,“你這個也不能信任,那個也不能信任,上位者你以為要包庇霍侯,下位者你以為是討好畏懼霍侯,難道天底下只有你的話才最可信!你若滿朝盡皆不能相信,老夫勸你不如請辭退隱,何必還留在朝中?!”
張要見太子面色不好,警醒自己過頭了,連忙躬身拜倒:“卑職不敢,只是卑職擔憂冤情不能昭雪,無辜百姓受了委屈……”
“張要。”霍不疑忽然出聲,“你我相識不短了,就算要殺良冒功,以我的本事,我帶出來的人難道會留下這麼大的破綻讓人告發麼。”問案至今,他首次主動開口。
張要一愣,冷笑道:“這誰知道,你若真是算無遺策,五年前趁夜滅殺凌氏時就不會人贓並獲,被我打落山崖了!”這是他的得意之事。
少商不高興了,冷冷道:“五年前莫非是張大人算無遺策的在山崖邊堵住了霍侯?吹牛也得有個限度,給自己臉上貼金也要看看夠不夠成色,別貼了黃銅!五年前是我出告霍侯,你張大人才能一改平日演武場中的鬱卒,大顯勇武之才。張大人以後要再吹這張牛皮,還是挑我不在時吧!”
陳馳輕輕嗤笑一聲。
皇帝文武雙全,便在北宮空曠處開闢了一片巨大的演武場,常讓羽林虎賁以及在場武將一顯身手,霍不疑不敢說所向無敵,但少說將張要打落過一二十次。
張要也想到了這點,臉漲的猶如豬血。其實他並沒有吹噓自己‘算無遺策’,他只是表示霍不疑沒有‘算無遺策’,誰知被女孩一通劈頭蓋臉,只能咿呀結巴:“你你……你……”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出告自己的未婚夫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程少商能這樣毫無顧忌撕破臉皮說出來,堂內眾人不由得一陣苦笑無語,太子更是翻了個白眼:“程氏,你說的堂而皇之,倒是心無芥蒂啊。”
少商繃著臉,不發一言,霍不疑忙搶道:“少商告的一點也沒錯,本就是我的不當。”
他聲音溫柔,目帶笑意,仿佛清潤和暖的春風忽然吹進這間暗沉沉的廳堂,太子瞠目以對,以為自己眼花耳蒙了,女孩也是不妨,險些從胡凳上滑下來。
紀遵暗中運氣,第五次拿起鎮木要去拍案幾,霍不疑眼尖,趕在他重重拍下前朗聲道:“紀大人明鑑,此中因由我自當細細辯駁,請大人先宣差役壓住這四名村婦。”
紀遵依言行事。
霍不疑開始辯解:“五年多前的那日,我將少商送回都城就快馬趕回,誰知半道上聽說陛下點了崔侯為帥,並開始整頓將兵,於是我並未回新兵營,而是直接去了磐罄主營。”
紀遵點頭:“所以你並未見到李思等人,也並不知曉鼓山發生了何事。”
“不錯。”霍不疑道,“之後我始終在崔侯帥營中待命,而後是隨軍征討彭逆——李思見戰事緊急,一直沒尋到機緣向我稟明,他便打算戰後再說。誰知伐彭尚未了結,銅牛縣令滿門被殺一案事發,我提前回了都城,李思被留在壽春善後。待他堪堪事畢,又被我遣回祖籍辦事——彼時,我已決意與凌氏同歸於盡,身邊副將多是如此遣散的。”
他滿是歉意的看向女孩,少商默默將臉側開。
“後來我去了漠北邊城,一年後李思也趕了來,才有閒暇將當時之事細細相告。”霍不疑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