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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不疑心中輕嘆一聲。
梁邱飛在旁大喊:“少主公快走吧,這裡要全塌了,袁公子已經被扶出去了!”
霍不疑猶豫,對少商道:“你先走,讓我再問兩句。”
少商笑了:“好,我在地道口等你。”
看著女孩高一腳低一腳,艱難緩慢的往地道口走去,霍不疑心中大定。他用力抓住王延姬的肩頭,沉聲大喝道:“你聽我說!我有關於樓子唯的事情要告訴你!”
王延姬撐起最後的力氣,緩緩聚焦到他臉上。
“你聽我說,樓子唯配不上你!”霍不疑沉聲道。
王延姬大怒:“你胡說!”
霍不疑繼續道:“你對他情深一片,生死可付。為了他,你可以不要性命不要家人,可以與李闊那樣粗鄙不堪的莽夫同床共枕,可樓子唯是怎麼對你的?!”
“你們成婚數載,夫妻團圓的日子加起來只有數月!他整年整月的不在家,留你一人孤寂思念,只為了榮華富貴,還美其名曰‘一展抱負’!”
王延姬瘋狂大喊:“你住嘴,住嘴住嘴,子唯不是那樣的人!”
霍不疑不為所動:“他原本不必如此,樓子唯出身世家大族,本就比布衣平民強上許多。可他一不願向伯父樓經低頭,二不願從稗官小吏做起,非要走邪門歪道!比起與你長相廝守,不但他的雄心抱負更重要,臉面自負也比你重要!”
“你不許說了!不許說了!”王延姬痛哭流涕,鮮血與淚水糊了一臉,奮力用銀鏡去打霍不疑,“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霍不疑不躲不閃:“你心思通透,這些事情不是想不透,而是不願去想!樓子唯配不上你,他配不上你的真心真意!”
地宮搖晃愈發厲害,成片成片的石塊往下落,梁邱飛扶著少商,回頭大喊:“少主公,我們真的得走了!”
少商抹了把腦門上的灰土,猶豫的回身看霍不疑。
王延姬奮力揪住霍不疑的衣襟,從齒縫間恨恨的迸出字句:“你,你也有臉說我的子唯,你又是什麼好東西了!你是怎麼對程少商的,我都查的清清楚楚!人前情比金堅,人後海誓山盟,卻在你們婚前三日,闖下滔天大禍,棄她於不顧!”
“你報仇雪恨,自己是痛快了,可有想過留在都城的程少宮日子有多難過!”王延姬笑的癲狂,“你不知道吧,我來告訴你。程少商雖然躲進了永安宮,可閒言碎語無處不在,尤其是頭幾年,連個小宮婢小黃門都能對她指指點點,更別說那些之前眼紅她的高門女眷。”
她劇烈喘氣,聲如破風箱,“她們譏笑她白做了一場好夢,被你騙的神魂顛倒,被你蒙在鼓裡,做了你報仇的擋箭牌!還說她痴心妄想……”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霍不疑平靜道。
“你……”王延姬驚詫。
少商亦停住了腳步。
“我早就後悔了。”霍不疑似是看著王延姬,又似是看向遠方,“誅滅凌氏兄弟那夜,我看見少商滿臉是淚的追來時,我就後悔了。”
“我將她從馬上拋出去時,我也在後悔。”
“她向陛下磕頭,向宣娘娘磕頭,一字一句的請求與我退親時,我更是後悔!”
“之後我輾轉西北與漠北,無數風霜苦寒的冷夜,獨自看著牛羊呼嘯的牧場,只要想起她,我就一遍一遍的後悔。”
霍不疑執著的說著,語氣平靜,一句句卻是心扉之言,不知是說給王延姬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我想,若是能重來一回,我一定不會那樣鋌而走險,奮不顧身。我要按捺住自己,哪怕讓凌氏兄弟多活幾年,哪怕復仇愈加艱難,也要走明光正道。”
說到這裡,他緩緩放開王延姬的肩頭,起身轉向呆立不遠處的女孩,飛身躍起幾大步,迅速追趕上去。
王延姬躺在地上怔怔落淚,笑的比哭還難看:“你能悔改,為什么子唯就沒得悔改了呢?他一死了之,撇下我一人在這世上,這狠心無情的冤家,這該死的短命鬼!我要找他算帳……呵呵,呵呵,看來只能等下輩子了。”
霍不疑敏捷的閃過幾塊落石,追上少商與梁邱飛,卻見女孩滿臉淚水的撲入自己懷中。
這時,王延姬忽然提高聲音,喊道:“此去以東六十里,臨近徐州有一座姓郭的村莊,田朔在村莊周圍備了幾百斤火油。太子明日會經過村莊以東的一條官道,田朔帶了一千五百人埋伏在那兒。我們的計策,上選是田朔成功截殺太子;中選是太子逃出一條生路,然後進入前方唯一的村莊休整,然後燒死在那;下選是兩者皆不成的話,田說依舊下令焚燒村莊,他們好趁亂撤離……”
霍不疑明白了,抱拳道:“多謝夫人。”
王延姬搖搖頭,闔目將銀鏡貼在心口,靜靜等待自己的最後時刻。
漫天碎石如雨點落下,霍程三人及時逃入地道,崇尚壯麗恢弘的先秦時代,無數能工巧匠費盡心血的宏偉地宮在他們身後轟然倒塌。
少商沒跑出兩步,就被霍不疑抱在懷中,一路狂奔中她感覺坡道越來越往上,不知奔跑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淡淡的亮光在前方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