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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去哪兒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少商還沒說完就被袁慎打斷了。
“如今蜀地還不是王土,聽說那顏忠正是往蜀地去了。便是陛下要征蜀,至少也還要數年籌備,到那時,顏忠早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只見袁慎神色凝重:“他是寒族出身,也不怕牽連什麼人。若是他此去投了蜀僭王還好,待陛下的大軍攻破蜀地之日便是他授首之時。可他若是更名換姓,到鄉野去做一名富家翁,那真是人海茫茫,難以尋覓了。”
少商驚詫之餘,居然生出幾分詭異的感動:“好一招狡兔三窟,曲折反覆啊!沒想到這年頭做叛賊都這麼講究。”感動完,她又朝袁慎道,“既然那銅牛縣沒多要緊,你們多勸勸陛下,別那麼生氣了,傷身體的。”
袁慎先是不語,過了會兒,才低聲道:“陛下不是為了這個生氣。”
少商一愣,立刻反應過來。皇老伯不是因為一座城池的得失而生氣,也不是因為被打臉而生氣,而是以後他再拔擢寒門士子就容易受世族重臣的反對了!她小小的嘆息一聲,覺得皇老伯挺不容易的,又道,“你怎麼不說,顏忠是顏忠,還有許許多多精忠國事的寒門子弟呢,怎能以偏概全呢?”
袁慎盯著女孩的神色,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倒是明白的快。不過,我如何勸陛下,我又是何出身?”
少商眨眨眼睛:“聖賢書里不是說要為國舉賢,不計較親疏恩仇的麼?”
“哪裡哪裡,我哪有少商君讀的書多啊。”袁慎懟回去,“不過,敢問‘為國舉賢,不計較親疏恩仇’是出自那本聖賢書啊?小可才疏學淺,請少商君不吝賜教。”
少商不高興了,她最恨人家考她文科題目:“你這人就是這點討厭,知道我讀書不熟還非要追根究底。”凌不疑就從來不在這種事上賣弄!
袁慎似乎也想到了,沉默不語。
少商見這個話題被略過了,神色漸霽,笑道:“善見公子,上回聽你終於物色到了五位門當戶對品貌皆優的女公子,如今怎麼樣了?”
袁慎黑著臉:“多謝少商君關懷,已然五進三了!”
他寬廣的袍袖一甩,風流雲散般轉身離去,走到一半,他回頭低聲道,“其實,知道你已經讀到《呂氏春秋》了,吾心甚嘉。不過,我恐怕是做不了祁黃羊的。”
然後不等女孩反應過來,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轉角處了。
少商也沒往心裡去,反正她和袁慎相識這麼久,兩人鮮有分別時不是不歡而散的。她現在比較關心太子殿下,畢竟她現在也算半隻腳在太子這條船上了。
自曲泠君離去後,太子很是消沉了一陣,當然,對外宣稱還是‘養傷’。凌不疑的勸解十分簡單粗暴,直接請皇帝多丟些工作給太子。人一忙,就沒功夫傷春悲秋了。在凌不疑看來,那些春花秋月無病呻吟大多是閒出來的。
很巧的是,崔祐也這麼認為。為了制住軍中那些歡蹦亂跳的勛貴子弟,他只能不斷的給他們派任務找事情。為此,崔祐不惜翻山越嶺四處打探,千辛萬苦的找出幾座小規模的匪寨給少年們練手。
起初,那些雄心萬丈的公子哥們連絆馬索和陷馬溝都識不出,頭幾仗甚至有幾個被活捉了去,還得崔祐先墊付贖金。更有隨斥候去探路時遇上楚楚可憐的婦人求救,蠢血發作之下差點被一網打盡。不過最有趣的還要數那幾個大咧咧去匪寨勢力範圍的酒肆里打探消息的公子哥,去時意態瀟灑,風流不羈,一把迷藥下去,被赤條條的捆成愛死愛慕式樣吊在林中。
不過崔祐很厚道,解救這幾位時特意遣散眾人,只派了幾個口嚴的心腹去。受害者們回來後對崔老濕自是滿腔感激。幾次下來,那些勛貴子弟不是萎了就是謹慎了,總之都老實了,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掛彩程度已可以打包送回都城了。崔祐對這些匪徒的表現十分滿意,於是大手一揮,統統招安。
於是乎,擊破壽春的捷報還沒傳來,地方上為崔祐請功的奏章倒堆了一案,皇帝頗有些哭笑不得。
正當少商擔憂崔大叔這樣拖拖拉拉的行軍會不會延誤軍情時,太子就興沖沖的來長秋宮報好消息了——
“要說崔侯的確腹有智計,原來他故意將軍中勛貴子弟不服管教的消息傳揚出去,又大張旗鼓的去剿匪,叫彭逆黨羽以為大軍不但遠在天邊,還情勢堪憂。誰知崔侯已暗中讓子晟率輕騎抄小徑日夜奔襲去了!前幾日,子晟已攻下首城,更斬殺了彭逆的一個先鋒大將!”
“這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麼。”皇后笑道,“人人都以為寡眾懸殊之下,崔侯的大軍會大舉壓境,誰知崔侯偏要出奇兵。”
少商卻擔憂道:“那些大人託付了自家子侄給崔侯,若是子晟將功勞都搶完了,豈不惹人埋怨。”
太子笑道:“你放心,崔侯精明著呢。有的是追擊殘兵收拾殘局這樣的活計給那些兒郎們去做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少商點頭道,“盼著旁人也多立些功勞,莫叫子晟太顯眼了。”
太子暗想父皇此次就是希望凌不疑多出風頭多顯擺,又怎能如你所想,不過他性情溫厚,便順著女孩的話道:“你放心,那些勛貴子弟也並非都是紈絝。如今戰事雖未完結,但已有數位少年英雄嶄露頭角,將來必是皆大歡喜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