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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少商臉色精彩紛呈,黑漆漆的,藍了吧唧,綠歪歪的。
“那你後來還對我那麼好?!”少商有些憤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居然已經水性楊花了一把。
“既然我未曾向你表露有婚娶之意,而樓垚卻又向你提了親,你自然可以擇他而嫁……我不曾怪過你。”凌不疑悵然道。
才不過數月前的事,如今說來卻有些恍惚,仿佛已是十分遙遠的往事了。少商嘆道:“你從來沒提起,我也不知道啊……”
凌不疑看著燭火:“若我們早相識了,會不會少吵些架。”
少商想了想,否定了這個可能性:“不會。你我生性如此,該吵的,一頓都不會落下。”沒了救命之恩和蓋世英雄的濾鏡,說不定情形還會更糟糕。
凌不疑似乎也想到了這點,無奈的搖搖頭。
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誒誒,你初次見我是什麼樣子啊。”少商十分好奇。
凌不疑道:“那夜你穿了一身碧色曲裾,披著白狐皮斗篷,頭上梳著雙鬟,兩邊各綴有一顆明珠,倒像個人偶娃娃。你那時個子還小,大約只到我胸前。”
回想那時,周圍是華彩四溢的燈火,人聲鼎沸,女孩站在人影憧憧的街角,孤獨倔強,有一種奇異的悽然落寞。
當她望過來時,那雙大大的眼睛漆黑明亮,天真又好奇,仿佛直直看進了他的心底,滿街斑斕光耀的燈火都不如她的眸子好看。
他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然後走了。
他自小沉穩安靜,諸事井井有條,最不喜猝不及防的驟生之事。是以他當時以為只是偶然的心緒波動,沒做多想。
現在想來,也許他骨子裡,就喜歡那樣子的女孩吧。
【本卷終】
第四卷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第103章
皇后壽辰之後,都城百姓看了三樁熱鬧,排名不分主次,按照時間順序如下:
首先是帝後最小的女兒。
先是原先簇擁在她周圍的那些女孩們,其父兄家祖均受貶斥,無一例外。再是被扣宮中兩日後終於得以離去,然五公主甫回公主府,立刻被入目的景象嚇的驚恐欲瘋——十五六具面容熟悉的屍首,或掛在高高的樑上,或整齊的碼放在堂中。五公主再驕奢淫逸,也不曾經見過大風大浪,當場嚇的癱軟在地上,下裙濡濕。
那些曾經圍繞在她身旁討好賣乖,教唆她圈地隱戶的俊俏男子們,如今都成了冰冷青紫的僵硬屍首,以前的管事奴婢全都不見了,換上的是一群陌生嚴肅猶如木雕般的看守。
皇帝頒旨,以後除非他和皇后發話,五公主再不能出門遊樂,且必須在專門委派的宮媼監督下,在家讀書奉德,修身養性——簡而言之,她被監禁在公主府中了。
五公主這才害怕起來,苦苦央求看守帶話給皇后,哀告她已知罪了。可是皇后就如當初她對少商說的那樣,一旦她真的對哪個人失望了,她是見都不想再見這個人了。
倒是皇帝讓岑安知帶了兩句話過去。其一,原先賞賜給公主的那些食邑全數收回,反正公主也用不上財帛了。其二,想出去?十分簡單,嫁出去即可。
可是當初五公主因為不滿親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迫皇后將她的婚期拖至她二十歲之後,如此她豈不還得坐監數年?除非小越侯夫婦親自提請提前婚期,可她之前沒少得罪這對未來的君舅君姑,要他們幫忙弗如旭日西出。
這一下乾坤倒轉,五公主瞬時從對婚配避之唯恐不及變成了錐心恨嫁。
少商可以想像,在接下來的日子中,五公主將日夜噬心啃肝的懊悔難受,她不由得對皇帝的手段肅然起敬——自來白手起家的開國皇帝,不但富於開疆拓土的睿智和氣魄,也不乏算計人心的籌謀。皇帝從未對自己的家人用過心術手段,並非他不會,而是他不願罷了。
這邊廂五公主恨嫁的要死,那邊廂,長水校尉駱家倒將婚期提前了半個月,都城百姓目送數位駱公子送嫁親妹,十里紅妝,大擺長龍。行至郊外,駱濟通身披朱紅大裳親自下車來,握著前來送行的少商之手,愧疚道:“……春笤的屍首在宮中一處偏僻林園中找到了。”
少商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低頭不語。
坐在後面馬車中的凌不疑隔著窗欞看過來,目光在兩個女孩之間梭回。
駱濟通垂淚道:“我這伴讀當的,真是無用之極。以前我總以為自己能為皇后多少分些憂。如今看來,是皇后一直優容於我。少商,以後皇后那兒,你多費心了。人人都說娘娘好靜,其實我知道,她很怕寂寞……你多陪陪她。”
凌不疑伸出手在窗外晃了晃,發覺外面又起風了,便將還想再說兩句的未婚妻扯上了馬車,結果倒變成了是駱濟通目送他們先走。
最後是少商的及笄禮。
十月旦後半月,皇后比自己過生辰還有興的設了一場冬梅宴,然後當著半城貴婦的面親自為少商簪笄。人群一側,站著面色複雜的蕭夫人,只有程始深知妻子心事,其實從上半年起,蕭夫人就開始暗中準備女兒的及笄禮了,誰知卻半點沒用上。
蕭夫人生平頭一回難以從現實利益的角度看待問題——女兒能得皇后主行笄禮,固然是莫大的榮耀,但看著女兒與皇后舉止親昵無間,蕭夫人又覺得仿佛被搶走了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