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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房呆半天后才反應過來,眼含淚花大聲道:“奴婢以後一定好好買豆豉醬……啊不,是服侍女公子,好好服侍女公子……!”
桑氏雙袖拱面掩笑,低低悶笑。蕭夫人抽著嘴角,強忍不悅;青蓯夫人努力將嘴角壓平,跪坐在蕭夫人背後替她順氣。
程姎也傻了,滿腦子都是‘豆豉醬’在打轉,至今都沒怎麼明白少商的話;菖蒲繼續低頭裝傻,那傅母卻已經面色不大好看了;對面的程詠三兄弟卻有了些笑意。
蓮房心中感激,腦門在地板上磕出‘坑坑’之聲,少商趕緊制止她,拍她肩笑道:“我喜歡聰明人。不過,你要學會什麼時候該聰明,什麼時候不該聰明。回頭你自己去青姨母處領罰。我沒罰過人,也不知該怎麼罰才合適。”
初中沒畢業的小女生,歷練還不夠哪。少商揮手示意她退下,蓮房抽泣著跪到門廊邊又磕了個頭才退出去。少商轉過身,朝程姎身後招招手:“菖蒲,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菖蒲似是受驚不小,戰戰兢兢的挪過去,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
三兄弟心中不快。他們年紀雖不大,但自幼跟隨父母歷練,見過殘忍兇徒,審過刁滑細作,甚至遠遠在備軍中為父親掠過陣。能掀起這麼大風波的婢女怎會簡單,又何必裝模作樣。加上那傅母,一個膽大嘴利,一個裝傻充愣,葛家倒是送來了一對好幫手。
——他們要是連這點做作也看不出,就白瞎了蕭夫人十幾年的調教!
“菖蒲,我來問你。”少商笑眯眯道,“蓮房見堂姊不在,就要搬書案回來,你攔住了她。可是蓮房帶著好幾個健婢,你一人是攔不住她們的,所以你叫了十幾個小姊妹來將她們團團圍住。當時,你是怎麼對你那些小姊妹們說的?是說‘別叫她們把長公子贈與四娘子的書案搬走’,還是‘她們要搶我們女公子的書案,快攔住她們’。”
那傅母心中一沉,暗叫‘好厲害’,一句話就問到了關節所在。
“我,我……”菖蒲這次不裝傻了,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少商收起笑容,冷冷道:“這麼點微末小事,就把主家全都驚動了,說到底,不就是阿母以為我搶了堂姊的書案嗎。彼時若有一人出來喊一聲‘誤會’,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菖蒲,你暈倒了不能說實情,你那十幾個圍著蓮房她們痛毆的小姊妹們可沒暈倒。她們是不知道底細被你瞞騙了,還是她們知情不報,由著主家誤會!”
蕭夫人閉上眼睛,心中嘆息。
以她之精明,如何看不出程姎身旁的傅母和婢女大為不妥,只是這時不好發作,葛氏剛被驅逐,連累兒女面上無光,程姎近來剛學著掌事,才立了些威信,是以打算眼下無論如何也要給程姎留些臉面,回頭再收拾這兩個刁奴。
“以一張書案,行離間骨肉至親之實。這個罪過,要麼是你背著,要麼是那十幾個婢子背著。你挑一個吧。”少商靜靜的看著她。
菖蒲汗水涔涔而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知這罪名可不是‘自作主張’輕飄飄的四個字可以含糊過去的。
程姎臉色慘白,驚呼道:“不,不是的,不會的……這怎麼會……”她完全亂了,心如團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桑氏低頭微微而笑,青蓯夫人聽呆了,不知覺停了給蕭夫人順氣的手。程家三兄弟看著自家幼妹妹神情自若,再對比程姎慌亂的模樣,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驕傲。
蕭夫人暗自嘆氣,若論伶俐機變,姎姎是一百個也比不上嫋嫋的,今日之事驟發突然,想來嫋嫋事先也不知情,可不過適才短短几刻,她就想明白關節所在了,並反轉了局勢。
“別咄咄逼人了。”她沉聲道,“你自己發落了蓮房的,姎姎的奴婢就讓她自己發落吧。”
“成呀,就聽阿母的。”少商無可不可的笑笑。
蕭夫人就是見不得她這輕慢的樣子,不悅道:“奴婢的過錯,到此為止。書案只是小事,給誰都成。你們姊妹以後還須手足和睦,不可生了嫌隙。”
少商笑嘻嘻的點頭,渾不當一回事,程詠和程少宮卻不甚舒服,便是素日大大咧咧的程頌也覺得心口隱隱發悶。
本來事情到此為止了,誰知那傅母聽了蕭夫人的話,似是得了靠山,忽然大哭道:“多謝女君為我們女公子說話。我們女公子沒有四娘子聰慧,沒有四娘子口舌伶俐,她是個老實人,女君您是知道的。適才四娘子那番話,哎喲喲,別說叫我們女公子自己想出來,就是寫出來讓她背都不成吶!四娘子有三位同胞兄長撐腰,可憐我們女公子勢弱,統共一個話還說不利索的幼弟啊!我們做奴婢的不免惶恐,日日擔心有人欺負我們女公子,處處逞強要尖,什麼東西四娘子有的,我們就覺著一定要給女公子也討一份呀,這才犯下了過錯……!”
少商眯了眯眼,覺得自己高估了這老婆娘,原以為多聰明,原來是個不知見好就收的。行,你不肯罷休,那就不罷休吧。
桑氏忽然直起身子,冷冷出言:“你這老媼,哪來的鄉野小戶之論,說的什麼狂悖之言。姎姎哪裡受欺負了,你是在指摘什麼!程家兄弟骨肉至親,幾十年來親如一體,從不分彼此。你說這話,是要挑撥程家骨肉麼?是誰教你的,是葛家嗎?我倒要好好問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