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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十幾年前的事了,凌氏三兄弟又都死了,如今死無對證,還不是由著人說!”
“那也不見得,就算凌侯兄弟活著,難道他們會老實承認自家裡通外賊?那時正是咱們陛下最艱難之時,凌益若真的背後插上一刀,罪名可比彭真什麼的厲害多啦!”
“廢這麼多話做什麼,有證據說證據,沒的別東拉西扯!”
……
“好了!”三皇子忍無可忍,厲聲大喊,“父皇還在這裡,你們膽敢君前失儀!”
眾臣不甘不願的坐了回去,同時去看龍椅上那位的意思。
誰知皇帝不知何時已整個人倚在扶手上,一手覆面,手掌下淚水滾滾落下。
群臣啞然無聲。
“原來,他不是阿狸,他是阿猙。”皇帝緩緩放下手掌,露出滿是淚痕的蒼老面孔,“阿猙比阿狸大兩個月。阿猙生下來就活蹦亂跳,見人就笑。可是阿狸卻體弱細瘦,於是君華硬是要走了阿猙的名字,凌不疑,霍不疑……呵呵,呵呵……”
見此情狀,虞侯等人已是心裡有數,而那幾個一直替凌益說話的臣子則是一驚。
少商靜靜的擦去淚水,心想,原來他叫阿猙——猙是一種上古奇獸,可怖而勇猛。
那位白面丁大人一看情況不對,連忙道:“陛下先不要斷定此事,自來甥舅相像,凌不疑生的酷似霍翀將軍也沒什麼奇怪的……”
“可若他真是霍翀之子呢?”虞侯打斷他。
吳大將軍接上道:“是呀,英烈之子,就這麼白白死了麼?”
汝陽王世子抱著腦袋,哀弱道:“你們二位大人也與凌氏有姻親之誼啊,怎麼不替凌家說話……”
虞侯摸摸鼻子,微笑道:“我與那位族弟並不熟,他的女兒我見都沒見過。老吳你來說,娶了凌家女兒的可是你親堂弟。”
“算了吧。”吳大將軍不無嘲弄,“我年幼家貧時,沒見有過親戚來接濟,那會兒我還以為親戚早死光了呢。待我混出些名堂,親戚倒一窩一窩的來尋我了。我都稀奇了,莫非人一飛黃騰達,親戚也會跟著多起來了。”
大司空蔡允與兩位越侯哈哈大笑,那位丁大人面色難看。
吳大將軍道:“我雖也是景阩郡出來的,可與霍翀談不上交好。蓋因我脾氣暴躁,愛殺人鬥毆,他老要數落我,是以我不愛和他親近。”
丁大人幾個臉色漸漸好起來了。
“但是……”吳大將軍接著道,“當年鎮守那座孤城,誰都知道是九死一生,本來該我去的,可我擔憂老母無人奉養,就這麼遲疑了半日,就聽說霍翀領命走了。這些年來,我常想,倘若當初去的人是我,那些同僚們見我死了,是會關照我的老母孩兒,還是踩上一腳呢。”
殿內再度安靜,無人敢接話。
大越侯皺眉道:“胡說,你是打先鋒的性子,哪裡能守城了。”
吳大將軍不陰不陽道:“我愛打先鋒,你是讀書人,老虞只有嘴管用。可總有旁人能守城啊,怎麼當時不見人自告奮勇啊。”
那幾個替凌家說話的武將都不響了。虞侯扯動嘴角:“看來你是長進了,知道迂迴說話了。”
白面孔的丁大人有些撐不住了,額頭出一層汗涔涔的油光,對著皇帝高聲道:“陛下,請再聽臣一言!茲事體大,切不可輕率斷定凌不疑是哪家子息啊!難道凌侯連自己兒子都不認得麼,這麼多年來從未聽凌侯有過半點疑問啊……”
“大人適才不是說‘自來甥舅相像’麼,說不定凌侯之子阿狸長的也像霍翀將軍,是以相差兩個月的外兄弟倆本就有七八分相似呢?”少商細聲細氣道。
丁大人冷不防被拿住了話柄,怒道:“再相似,凌侯總不會連自己的兒子的都分不出來!”
崔侯恍然大悟,隨即道:“所以君華才躲在鄉野不肯回來,她是想多等幾年,等子晟的模樣差別大些再回來,誰知才一年多就被我找到了!她也不是真的要殺淳于氏,而是要將事情鬧的不可收拾,然後藉機與凌益絕婚,這樣凌益見不著兒子了……”
丁大人冷笑道:“崔侯不要自以為是了,陛下與霍翀將軍何等情意,霍夫人為何要躲藏幾年,直接將原委告知陛下便是,難道陛下會不為她做主?!若凌益真害死了霍翀,一百個凌氏也被族誅了!”
崔祐一時語塞。
“——因為,霍夫人擔憂沒人相信她的話。”今夜吵鬧至今,大越侯第一次開口說話,眾人皆去看他。
他重複了一遍,“因為霍夫人以為沒有人相信她——那回臣妹遇險,陛下曾說過,此生再不相信霍夫人的話了——是以,霍夫人打算自己搜尋凌侯通敵的證據。”
少商痛苦的閉了閉眼睛。
——天底下沒有那麼多料事如神,更多的只是陰差陽錯,霍夫人不是個聰明的人,她只是做了她以為最好的決定。
丁大人眼神一動,冷聲道:“我雖在饒縣,可也聽說過霍夫人自幼愛扯謊。當年光是誣陷越娘娘的流言蜚語,就何止一星半點!霍家殉城時,凌不疑才五六歲,倘若霍夫人因為惱恨凌侯見異思遷,日日對幼兒扯謊,而凌不疑信以為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