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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忍著怒火,強笑道:“我聽聞古人施恩不圖回報,也不知道令尊,過世的乾安老王爺,當初收留照顧妹妹一家是否是等著日後回報?”
文修君一時語塞。
少商再接再厲,故作嘆息的幽幽道:“唉,乾安老王爺也真是的,當初幹嘛不讓自己女兒嫁給陛下,這樣,今時今日文修君貴為皇后,就能自己向陛下請命了……”
文修君大恚,大大往前一步:“賤婢,你敢嘲諷於我?!”
皇后低聲道:“少商!不可無禮!”
王姈看劍拔弩張的氣勢,囁嚅著添加旁白:“不,不是的……我外大父和陛下是同宗……”
“啊。”少商愣了愣,這她還真不知道。
她一面暗罵自己聽八卦不用心,一面裝作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啊。兩家要聯姻,可偏偏又是同宗,不能婚配,這不乾安老王爺只能將外甥女拿出來了麼,唉,我們娘娘這恩情承的還真有些大了……”
“神諳,你就看著這賤婢羞辱吾父?”文修君森森的質問皇后。
皇后咬咬牙,沉聲道:“少商,跪下,向文修君賠罪。”
少商毫無負擔的噗通跪倒,很端正的向文修君磕了一個頭,看的王姈目瞪口呆。
磕完頭後,少商朗聲道:“適才言及乾安老王爺,是妾的過錯,回頭妾自領罰。小女子愚鈍是人盡皆知的,文修君若不知,不妨問問王姈阿姊,就知道妾究竟有多愚鈍了,也請文修君莫要氣惱了。”
王姈看傻了。自家母親發起脾氣來那是天崩地裂,王家滿門無人敢擋其怒火,眼前的女孩比自己還要小兩歲,居然臉不變色心不跳,還能侃侃而談。
“妾雖不清楚文修君要娘娘辦何事,但顯見是切切不易之事。”少商跪的筆直,雙目向上直視,“前幾日,大長公主來看望娘娘,遇上陛下時便請求賜幼子官職,可陛下卻說‘聞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順人而明賞罰。循天,則用力寡而功立;順人,則刑罰’——後面的話我其實是明白的但還沒有背出來文修君您才華卓著必是知道的那我就不說下去了……”
王姈扭著手指,想笑而不敢笑。
皇后原本心境苦澀,此時也忍不住莞爾搖頭。
“……最終,陛下沒有答應大長公主的請託。文修君,那可是陛下僅剩的姊妹了。娘娘告訴我,當年陛下起事後大長公主可沒少吃苦。便是如此,陛下為了遵循先賢的治國用人之道,還是忍痛拒絕了大長公主。您今日逼迫娘娘去求陛下,除了讓娘娘為難受罪,並不會有任何結果,是以——”
少商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文修君請回,請您不要再為難娘娘了。”
文修君踉蹌的後腿數步,似哭似笑:“果然此一時彼一時,當年乾安王府何等威勢,如今竟連一個小吏之女都能對我呼呼喝喝,哈哈哈,父親,您若是還在……”
“秦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才疾足者先得焉。”少商也不跪了,慢慢的站起身,“時逢天下大亂,世間俊才以身家性命為注行這天地間第一大豪賭。彼時彼刻,誰也不敢說自己是能成功逐鹿還是兵敗身死,文修君以為呢?”
文修君怔怔的站在那裡,少商緩緩走過去,順路將癱在地上的王姈利落的扯起來一道走,然後將她一把推到文修君懷中。
少商柔聲道:“逝者已逝,文修君,乾安老王爺已經去了。可您還活著,您的兒女都還年少,活人終究比逝者要緊。王姈阿姊說車騎將軍要將她遠嫁,她很害怕,人生地不熟不說,連郎婿長什麼樣都沒見過。您是她的母親,好歹心疼心疼她……”
王姈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哭著抱住文修君的胳膊,聲聲哀求。文修君恁剛強的人,也不禁落下眼淚。
——依舊感謝斯塔尼斯拉夫斯基的教誨,少商都被自己柔軟的姿態和動情的語調感動了。雖則她心裡對這沉浸在往日榮耀中的老娘們十分不耐煩。她就不信了,讓乾安老頭活過來但是文修君從此得做農婦辛苦操勞田事她會願意?拉到!
殿內正一片感動時,忽聞側旁傳來一聲咳嗽。
少商反應最快,立刻回頭去看,皇后其次,王家母女再次。
眾人只見從殿側旁門的雕花屏風後,緩緩走出身著朱紅冕袍的皇帝,後面跟隨著兩名沉默的小黃門,以及……一位身著玄色直裾的高挑青年,凌不疑。
少商腦袋裡面頓時禮炮齊鳴,煙花繽紛——她只有兩個問題:
首先,他們是從什麼時候聽起的,自己沒說什麼逾越的話。
其次,宮殿什麼要有這麼多門呢,側門,旁門,邊門,暗門,還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果然宮廷是這世上最不保險的地方呀!
第80章
一見到皇帝,皇后少商和王姈紛紛各自行禮,凌不疑也向皇后躬身作揖,只文修君一動不動站在當地,王姈幾乎要急出眼淚來,少商卻暗暗鼓勁‘王大媽您可千萬別跪一定要把這囂張跋扈的人設繃住了’!誰知她念頭剛落,文修君就軟下了身子,向皇帝跪下行禮。
少商不屑的切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