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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想到了周亞夫,不由得暗嘆一聲。
二駙馬眼眶濕潤,真心誠意向霍不疑作揖:“子晟這番話,我這裡先謝過了!”抬起頭,他道,“功臣二字,說來好聽做來難。也不怪陛下和殿下心中顧慮,為了天下大治,度田勢在必行,可我等功勳之家子弟眾多,有時難免生出事故,阻礙了朝廷大計……”
“行了。”太子瞪向駙馬,“你是你,你家是你家。若不是為了避忌你那堂兄,你也不至於蟄伏至今,每日與二姊吟詩作曲,無所事事。”
二駙馬笑道:“其實吟詩作曲,悠閒度日,也是一份自在。”
“算了吧你!”太子沒好氣道,轉過頭,他略帶疑惑的看著霍不疑,“孤怎麼覺得,你今日十分……十分高興……?”
“哦,是麼。”霍不疑長眉軒挺,俊目如泓,雖不曾多說什麼,卻能明顯的讓人察覺他身上的明朗舒展。
二駙馬輕笑一聲,太子問他為何,他道:“殿下不知,前幾日啊,子晟托我打聽件事——徐郡太守萬松柏度田是否妥當?”
太子一時沒想起其中緣故,二駙馬提醒道:“萬太守與程校尉是結義兄弟。”
太子一愣,然後陰陽怪氣的哦了一聲。
霍不疑溫和道:“敢問都尉,萬太守情形如何。”
二駙馬笑道:“你放心,我仔細查問過了。萬太守與族親不睦,是以萬家族人也沒法仗勢欺人,隨縣萬家度田十分順暢。至於徐郡,萬太守有人馬有財帛,一不怕當地豪強威嚇,二不貪圖人家賄賂,是以徐郡度田也很順暢。”
霍不疑放了心,然後當場翻臉:“都尉大人真是可惱,當年你向我打聽二公主的起居習慣,我可從未告訴旁人。不想都尉大人轉頭就將我所託之事抖摟出去,也罷,我也得與陛下和殿下說道說道。殿下可知,當年陛下尚未賜婚,駙馬便與公主在園……”
“打住打住!”二駙馬急的臉紅脖子粗,“行行行,都是我的錯!你別說了,看在公主自小待你不薄的份上,看在上回……哦……”
他忽想起一事,“對了,我還沒與你算帳呢!殿下臣告訴你,三年前我長途跋涉翻山越嶺去邊城看這豎子,誰知他居然裝作不認識我!害我在營寨里尋摸了一整日,還當自己找錯地方了呢!”
霍不疑笑道:“誰叫你穿戴的那麼金光閃閃,邊城苦寒,將士們最看不慣那些衣著鮮亮的世家子弟!”
太子終於繃不住,放聲大笑。笑罷,他斂容正色:“依子晟看來,父皇會如何處置地方豪族違抗度田令之事?”
霍不疑想了想,道:“陛下會先處置那些瞞報田土人口的郡太守,大約要殺上好幾個——說到底,他們才是朝廷重臣。罔顧國法,他們首當其罪。然後朝廷加緊度田,再看地方豪族的態度。若是就此服軟,老老實實的奉令行事,就罷了;若是依舊頑抗不改,甚至興兵作亂……”他沒說下去,只用眼底寒光表明決心。
太子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很符合親爹喜歡給人一線生機重新抉擇的習慣。他又問:“駙馬以為如何。”
二駙馬舉著錦帕,還擦著適才被霍不疑嚇出的冷汗,聞言吐槽道:“這豎子除了自己的婚事,其餘大事小情,多是所料不遠。”
正事說的差不多了,霍不疑起身告退,本來太子還想問他兩句婚事進行的如何了,但被二駙馬以目光制止,只好目送霍不疑離去。
看著霍不疑修長矯健的背影,二駙馬不禁感慨:“若不是凌益那狗賊作惡,親人慘死,子晟應當是這都城中最鮮衣怒馬,最明朗直率的兒郎。唉,真是造化弄人。”
太子也嘆了一聲。
……
回到宅邸,霍不疑聽聞駱濟通還沒走,便先回屋換過一身常服才過去。
駱濟通惶惑不安的坐在偏廳,見到霍不疑進來,緊張的直起身子。
霍不疑沒有看她,徑直走進來:“我本以為你都知道了,不想今日上朝才聽聞汝父尚在城外。我想,你還不知道我對汝父說了什麼。”
駱濟通突兀的喊道:“我看見程少商胳膊上的咬痕了!”
霍不疑轉過身,看她片刻,緩緩的撩起自己的袍袖,果然在右臂上方也有一圈已經結疤的牙印,色呈深粉。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駱濟通一下坐倒,喃喃道,“我說你怎麼老是摸右臂呢。”她忽的抬頭,“這些年來,你從未忘記過她?!”
霍不疑默認。
“你,你為何這般待我?”駱濟通淚盈於睫,“你自小就不肯讓人靠近半分,可卻容忍我插手你府內事,我當是你願意接納我,卻原來只是大夢一場!你,你騙的我好苦!”
霍不疑糾正道:“騙人算不上,應當是誤導。”
駱濟通泣道:“你怎能這樣待我!我一片真心對你,你不願接納就罷了,何必誆騙我白白耽誤我這些年青春!”她淚眼盈盈的看過去,“這麼多年了,難道你對我沒有半分情意麼?”
霍不疑想了想,淡淡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