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少商很快樂。就喜歡你們這種看不慣我卻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不過究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在程姎的熱情招待一番,眾人說笑一陣後,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其中一個菱形臉龐的女孩故意道:“……今日我都不敢認少商了,到底是不一樣了。”
少商眉毛都沒動一下:“那是自然。這些日子我足高了四寸。”
另一個綠衣女孩咬著嘴唇:“不是說這個!是說你說話行事都不一樣了!”
少商淡淡道:“我以前行止不淑,已被阿父阿母訓斥過了。如今自然改好了。”
——之後數人試圖挑話,都叫少商四兩撥千斤過去了。
她的回答客氣而疏離,眾女孩挑不出一點毛病,便如刺在一張濕牛皮上,滑溜溜,軟噠噠,水火不侵。女孩們愈加不快,終於最初那個菱形臉龐的女孩壯著膽氣,大聲道:“程少商,你別裝模作樣了,你是什麼人,我們還不知道。以前求我們和你交好,不知有多恭敬,現在倒會擺架子了!你可還記得不久前在梅林口出惡言,還毆打……”
她聲音越來越低,不敢說下去了,因為少商正冷冷的看著她。
少商直起背脊,冷漠道:“堂姊,你可要給我作證。我今日一點無禮之處也沒有,一句不當之言也沒說,是誠心誠意重新來過的,可有些人抓著過去不肯放呢。”時移世易,今日的程少商已不是當初的程少商了,這些腦殘妹還搞不清楚狀況。
程姎心裡也氣的不行,冷聲道:“諸位阿姊這麼愛說以前,不如說說吾母,我家妹妹以前一直養在吾母跟前呢。”
母債女償,葛氏犯的過錯,就算要頂也該由她來頂,而不是無辜的堂妹。那次書案風波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再不能躲在舅母衣袖之下當孩子了,該挺起胸膛擔當責任了。
此言一出,女孩們噤若寒蟬,那挑刺的女孩更是臉色蒼白。少商倒對程姎刮目相看。
眾人尷尬相對,一時室內無聲。
忽然隔壁正堂傳來一陣婦女的驚呼嘈雜之聲,一個鄰近門帘而坐的小女娘似乎聽到什麼,驚喜道:“……啊,仿佛,仿佛是善見公子來了!”
女孩們俱是面上喜色,也正好藉機打破此時尷尬的氣氛,都齊齊擁到門帘處去偷看。
少商心中不耐,衝著程姎和幾個沒擠過去看的小女娘們勉強笑了下,淡淡道:“我略感不適,先告退了,請眾位阿姊恕罪則個。堂姊,您多勞累了。”
說完,她團團行了個禮,然後轉身離去,蓮房連忙跟上。
——程姎素性厚道溫和,和眾人又沒有陳年恩怨,等她走後,大家各退一步就又能和睦相處了。
只要她不在就好了。
第25章
少商冷臉站在廊下,深吸了好幾口深冬的寒氣,直凍的肺管子都麻了。
她很願意忘記自己的童年,偏來這破地方後,閒言碎語,指指點點,有色眼光……全套又特麼給她來了一遍!好容易闖過地獄高考,考上TOP10學府的最好科系,外加暗戀的質優學長一個,眼看未來可期,如今又要她重新奮鬥一遍,賊老天真是不知所謂!
少商越想越氣,連廊下都待不住了,讓蓮房給自己披上絨皮大襖,奮力走出庭院,一個婢女都不許跟著。
她自小心煩時就愛獨自一人,漫步目的的亂走一氣,走累了也就沒力氣煩了。此時程府正堂和東院滿是宴酢之聲,賓客如雲,奴婢如梭,少商冷漠的看了一眼,頭也不回的往西側院落而去。
這座府邸占地不小,程家搬入後人手和時間都不足,因此許多地方還沒整理好。比如西側這片小小的山坡,據說萬老夫人喜好靜僻,也不曾打理。於是少商放眼望去,就是三兩處歪七扭八的山石,一小片結了冰的池塘,還有分辨不出品種的老枯樹十餘株。
若以上輩子的體力,少商大約可以把這座山坡踩個四五遍不止,但如今才爬至饅頭頂她就氣喘如牛,在艱難的溜回饅頭底後,她抖腿挪到池塘邊,找了塊乾燥冰冷的大圓石趴著。
慢慢在圓石上挪正自己的坐姿,少商忽想起上輩子讀過的一個老故事——
剛退休的前任花魁第N次拒絕了苦追自己多年的痴心人,表示紅塵疲憊,自己無意結婚,然後就隱沒人間了。許多年後,那痴心人再次遇到花魁,發現她已嫁了個平凡的丈夫,並且生兒育女,每日柴米油鹽。
痴心人崩潰:你既然願意嫁人,為何不嫁我?你老公也沒比我有錢多少呀。
花魁回答:你會彈琴唱歌,他連五線譜都看不懂;你遍覽群書,他只愛看雜誌報紙;你器宇軒昂,他比我還矮三寸。可有一樁好處,他以前從沒見過我或聽說過我,是以也不知道我的過去,只當我是個孤身的寡婦,所以我嫁他。
痴心人傻了:我從不曾介意你的過去呀。
花魁回答:不介意不如不知道,我累了,亦不是堅強之人,不想再為過去費心。
少商很對這句‘不介意不如不知道’真是心有戚戚焉,人沒那麼脆弱,不需要那麼多同情撫慰,她自己能搞掂,只是不想別人知道而已。
所以她特別理解尹享哲怎樣都無法接受更加高貴美貌體貼溫柔的青梅,最後選擇了傻白甜女主,不是青梅不好,而是他其實並不需要你善解人意的眼神,不需要你感同身受的勸解,只需要你完全沒見過他不愉快少年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