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頁
“好吧,我說。”駱濟通修為高深,遭到這般諷刺,居然依舊一派端莊哀傷,“家父這幾日一直在城外辦差,昨日傍晚忽然遣心腹回家,言道霍將軍當著許多人的面送了一架鏡屏給他,指名是給我做嫁妝的。我都不敢想,家父當時是何等羞辱!”
少商一愣:“令尊居然不去找霍大人評理,你們在西北不是只差定親了嗎?”
駱濟通黯然一笑:“這不是沒定親麼?”
“太子殿下不是很看重你麼。”
“殿下更看重霍將軍。”
少商雖然看駱濟通不順眼,但也覺得臨門一腳被拋棄的女人實在有點慘:“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駱濟通眼中蘊淚。
少商撓撓頭。
一個男人不想娶一個女人,除非權勢利益逆差極大,不然斷難成事;然而連皇老伯都沒有逼迫霍不疑成功,駱大人顯然更無能為力了,何況霍不疑和駱濟通本就未有名分。
“誒誒,你別看我,我不願和霍不疑打交道。”少商見駱濟通希冀的望著自己,明白她心中所想,“我不會替你向霍不疑說情,也不會求霍不疑娶你——這是你自己的事。”
駱濟通鬱郁垂首。
“……再說了,要是我求他他就肯辦;那我求霍不疑別來煩我,你看他聽是不聽。”少商越想越煩躁。
駱濟通心知不錯,愈發心煩意亂。
這時阿梅走進屋來,給二人奉上新制的果釀,臨去前看見高掛在廊下的風鈴不會轉動響聲了,就想摘下拿去修理。少商見她身量未足,踮著腳尖也夠不到,便笑著起身去幫忙。
此時已至芳菲四月,天氣和暖,少商身著一件寬鬆柔軟的半舊襜褕。
她先是抬起右臂,寬大的衣袖順著白嫩的手臂向下滑,將將要滑至上臂靠近肩頭時,她反射性的捂住衣袖,然後順勢垂下右臂,換成左臂去夠那風鈴。
駱濟通心頭劇烈一跳。
少商將風鈴交給阿梅,笑著轉身過來,見駱濟通神色古怪,便問:“你怎麼了。”
“讓我看看你的胳膊。”駱濟通直愣愣道。
“你說什麼。”少商不解。
“讓我看看你的右臂。”駱濟通站起身來。
少商直覺的將右肩往後一縮:“你胡扯什麼……也罷,今日該說的都說完了,駱娘子還是趁早回去吧,好走不送。”
駱濟通神情中竟有幾分狂意,她見少商要叫侍婢,直接上去拗住她的手臂,屈膝反身一頂,少商悶聲吃痛——這就是不合格小太妹與真文武雙全貴女的區別。
駱濟通一把撩起少商右臂的袖子,凝目去看,只見粉嫩雪白的滾圓臂膀上有兩排整齊的牙印,齒痕結疤已久,只留下一圈淺淺的淡黃。
她想起來了,在西北邊城時,霍不疑常會做一個奇怪的動作——時不時撫自己的右上臂,半晌沉吟不語,隱隱流露一種溫柔哀傷之意。
“好好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駱濟通慘然冷笑,“現在,我全明白了!”她覺得再與程少商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便鬆開了手,顫顫後退數步,甩袖而走。
少商揉著胳膊從地上爬起來,衝著駱濟通的背影怒罵:“你有病,得吃藥了!”
第159章
議事結束,皇帝面色不悅的宣布退朝,同時召四五名心腹重臣到北宮再行商議,他本想叫霍不疑也去,轉眼瞥見太子的臉色黑如鍋底,便朝養子使了個眼色。其實霍不疑哪都不想去,他想趕緊回府解決掉駱濟通,可既然不湊巧的被養父逮住,只好隨太子回東宮。
“真是胡作非為,膽大包天!”太子一把扯下自己的冠冕,重重摔在案几上,幾粒雪亮的明珠骨碌碌的滾落地面。
東宮後殿,議事廳中左右兩側各坐有三四人,他們或是身著赤玄二色朝服的朝臣,或是身著廣袖長袍的謀士。此時聽得太子發怒,紛紛附和。
“殿下說的是!”一人直身拱手,朗聲道,“朝廷頒下度田令,為的是清查各州郡縣的田地與人口,便於日後稅收管束。天下者,社稷之天下;社稷者,朝廷之社稷,清查田土人口本就是朝廷理所當然之事,竟有人敢質疑!”
另一人高聲附和:“不錯!戰火兵禍數十載,如今終得天下一統宇內澄清。然前朝所記載的田土人口與今日已是大相逕庭,如果不加清查,何以治國!”
一名眉目凌厲的青年冷冷一笑:“諸位還未說到要處!田地人口本無主,之所以度田令被群起抵制,不就是有人怕朝廷限制他們兼併土地蓄養奴僕麼!真到了天下人口田地盡歸豪強大家,朝廷去何處徵稅,找何人服徭役?!到那時,天下還是朝廷的天下麼!”
“少承慎言!”坐在太子右下首第一座的二駙馬輕聲道,“莫要危言聳聽,哪裡到這般地步了。這話傳出去,與你不妥。”
太子原本已要脫口稱讚,被自家二姊夫阻了下,便道:“子晟,你怎麼說?”
霍不疑坐在太子左下首第一座,微笑道:“諸位說的都對。”
“我斷斷不能贊同駙馬都尉之言,此時天下初定,本不應有田地人口兼併的情形,可見是那些豪強大族……”少承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