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頁
何昭君訕訕的:“你就不能哄哄我高興麼。”
說起這個,少商無名火起:“當年十里亭分別時我怎麼跟你說,待阿垚好些,別欺負他,他是老實人,吃了虧都喊不出來!你叫我哄哄你,你怎麼不哄哄阿垚啊!昨日當著那麼多人下他面子!”
“不是不是!”何昭君急了,“我聽了你的話,這些年一直很體貼阿垚的,當初剛來這兒時,里里外外一團亂麻,哪怕我自己忘了吃,也不忘給在外忙碌的阿垚送飯!阿垚明白我的心意,也對我處處關懷,我們一直很好的!”
“那昨日你怎麼那樣!”
“還不是因為你!自從上個月你寫信說要來,阿垚就興興頭的準備你的居處,搜羅給你的禮物,還特意從郡城請來有名的庖廚……我看他忙裡忙外的樣子,心頭就冒火!”何昭君滿腹怨氣,“你若不來,就沒這些事了!”
少商被氣了個仰倒:“噢喲,你現在嫌我礙事了!這些年我給你們通報朝廷的風向時你怎麼不嫌我?三年多前你么弟在家鄉闖了禍,官府要拿辦他,我在陛下面前給他說情時,你怎麼不嫌我!如今我來你家做幾日客你就嫌棄我了——是你在信中一個勁的說你們夫妻親密無間再無嫌隙,我才敢來的啊!”
何昭君羞慚道:“這些年多蒙你照顧,我心中很是感激。只是,只是乍聞你要來,我心裡沒底……”
少商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和阿垚才才幾個月的情分,你們夫妻多年,同甘共苦,你有什麼好沒底氣的!”
“這不是我一直沒能給阿垚生養麼。”何昭君聲音愈發輕了。
少商哼哼道:“哦哦,如今你一舉得男,可算是有底氣了。”
何昭君嘟囔道:“我剛生了孩兒,你別老氣我。”
少商氣的轉過頭去,過了會兒,她回身正色道:“今日沒有旁人,我好好問你一句,你真的還介懷我麼?你是爽直潑辣的性情,別耍那套虛情假意,也別擔憂我以後不再幫你家的忙,我只要你一句實話!”
何昭君幽幽道:“其實幾年前我就想開了,起初我以為你幫扶我們是對阿垚還存有情意,來此地的第二年我祭祀父兄時,忽然想起了我家次兄。”
她臉上浮起笑意,“其實你與我次兄很像——次兄有個自小相識的好兄弟,人品才幹什麼都好,就是人太老實,屢受繼母和弟妹欺侮。次兄也跟你似的,見天的擔心他受委屈。從幫忙挑選新婦門第,到外放的官秩,次兄都在旁推波助瀾。我想,你待阿垚也是這樣……”
“你知道就好!”少商重重一聲,又道,“對了,你說的那人可是循侯長子,現於吳大將軍帳下任偏將的朱坤?”
何昭君點頭。
少商嘆道:“你次兄沒白白待他一場!朱將軍常年在外戍守,卻一直記掛著你家。他擔心你么弟在家鄉沒有長輩教導,將來會闖禍。於是百般托請,打動了你們家鄉那位韓大儒,將你么弟納入門下,嚴加管束——也叫我鬆了口氣,以後不用再求情了。”
何昭君輕聲道:“嗯,朱家兄長為人最厚道了。”
少商小心的攏了攏襁褓,柔聲道:“你別再胡思亂想了,你們夫妻苦盡甘來,以後會越過越好的。”
何昭君揚眉一笑:“我是不會再胡思亂想的了,但恐怕別人要胡思亂想,你說呢?”
少商挪開目光,笑容標準:“妾全然不知安成君言下之意。”——通常情況下,當她開始吊書袋,往往就表示對方說中了。
心情愉悅的從何昭君處出來,少商打算再接再厲,去勸樓垚把公務先放一放,趁產婦身心疲憊之際,趕緊過去安慰溫存一番,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誰知剛走到書房門邊,發現那個容易‘胡思亂想’的人正端坐在條案後方,雙臂撐在一張絹帛繪製的地圖上,站在一旁的縣太爺樓垚倒像個服侍的書童了。
“……此去八十餘里,只這兩座屋堡麼。”霍不疑細細觀看地圖。
樓垚道:“正是。按照兄長所說,要容納那些兇徒非得這等規模的屋堡不可。姚縣毗鄰徐州,兩地中間只隔了座山谷……”
霍不疑點頭,又指著地圖上一處道:“這就是那處山谷?你這堪輿圖不對啊。”他張開手掌,用虎口略略測量一下。
樓垚臉上發紅:“縣城周邊我都勘察好了,何處可以耕種,何處可以取水,可這山谷臨近徐州,我想那裡既然不能開墾,索性先放一放,等以後……”
“堪輿圖最要緊者有四,山、水、谷地,以及縮尺,如此方能進可攻退可守,余者不妨慢慢勘驗。姚縣地勢平坦,一旦生亂,你如何鎮守?饑荒一時半刻不會要你的命,民變或叛亂立時就能取你全家老小的頭顱。”
樓垚被訓誡的誠惶誠恐:“多謝兄長指教,我知道了。”
——少商在門外聽的直搖頭,有一種‘呆頭呆腦的自家小弟被撈過界的隔壁大佬收拾了’的微妙感覺。
霍不疑放下堪輿圖,靠著扶手微微側坐:“我觀駱氏一夥被屠戮的情狀,公孫氏餘孽雖人數不多,但來去如風,毫無蹤跡,可見他們並非長途跋涉,而是有據點在附近。你別稀里糊塗的,你所轄之地周遭出了這種事,絕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