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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少商心痛如絞,撲過去撫摸他的手臂。時隔數月,傷痕還這樣觸目驚心,可以想像當時受傷之重,她顫聲道,“還有別處麼?”
霍不疑安撫的笑了笑:“還有腿上一處,別的沒了。你放心,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及內腑。”其實這種招數並非無法可解,不過是一力降十會罷了。你的人手比對方多,你的膂力比對方強,當幾路繩勾一齊劈過來,反抓回去,將幾個敵人盡數扯動便可破解。
“這些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少商的手指碰觸那條微微凸起的暗紅時,恨不能以身替之。
霍不疑沒說話。他心裡想的是,若是他二人有緣,將來成了夫妻,她自會知道自己為她受的傷痛,若是無緣,那也不必讓她知道了。
少商看他眼神,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落淚道:“你……你這人……”
六年前,他對自己用盡心機,哄騙示弱,欺瞞威嚇,無所不用其極。可六年後,他寧願默默隱忍,半分委屈不肯吐露。
霍不疑揉著她的頭髮,摟在自己懷中,笑著開解道:“你要心疼我,以後有的是時候。現在要緊的是,公孫氏的死士,為何出現在這裡?”
少商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驚道:“他們是來追殺你的?!”
“那他們應該來兜你,殺駱濟通作甚?”霍不疑搖頭,“駱濟通慘死,難道我會少用一頓飯是怎地。”
少商破涕為笑,捶了他一下:“討厭,你別惹我笑。”隨即又疑惑道,“可是,沒聽說駱家與公孫氏有仇怨啊。”
“是沒有。”霍不疑神色凝重,“旁人武藝高強也就罷了,以駱濟通的區區身手,何必殘殺至那般場景。”
“現在該怎麼辦?要不回曲夫人那兒去。”少商毫無頭緒。
霍不疑緩緩道:“不,我們去姚縣。”
第175章
伴隨著沙礫摩擦聲,城門被緩緩打開,映入眼帘的是身著官服的樓垚與腹部高隆的何昭君,城門內外兩隊人馬都有些心不在焉。少商在距離姚縣兩里處就將程少宮踢下馬車,自己鑽了進去,此時她將車簾掀開一線偷偷看著。
樓垚上前幾步,按著禮數一揖到地,口稱卑職請眾人進城,程少宮湊到車旁,低聲道:“看看你出的餿主意,我記得樓垚以前可是管霍侯叫‘子晟兄長’的。”
少商也壓低聲音:“什麼餿主意!我原先打算自己獨個兒來探望樓垚,看完就走,神不知鬼不覺,天曉得會弄成這樣?!”
“這些年你給自己做的打算,哪回順當過?”
“三兄還是算你的破卦去吧!”
咬完耳朵,少商還是得下車見人。
六年光陰一瞬而過,當年的樓小公子如今身量已成,幾與霍不疑一般高大,大約是為了顯示縣令威嚴,還蓄了兩抹淡須。少商本是滿腹心事,甫見這鬍鬚便失笑:“好端端的留什麼鬍鬚,平白老了好幾歲。”
樓垚原本有些不自在,聽見這熟悉無忌的笑言,無憂無慮的少年往事如在昨日,也笑道:“當初我就想蓄鬚,你偏說丑不可言。你信中不是說下月才來麼?怎麼提前來了。”
少商笑道:“我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你難道還不開城門麼?趕緊好酒好菜端上來,若是怠慢了貴客,我就將給你孩兒打的金器都拿去當了!”
樓垚一如既往的好脾氣:“有沒有金器都成,這許多年沒見了,我怎麼也得好好招待你,只要你取笑我的鬍鬚便程。”
少商再想開口,身後的霍不疑輕咳一聲,她連忙道:“蓄鬚以表大丈夫之威嚴,微末小技爾。你看看霍大人,年近而立了吧,便是未蓄長須哪個又敢小看了他?!”
她的本意是拍馬,聽在霍不疑耳中卻有嫌他年長之意。他當下臉色一沉,目色冷晦,淡淡道:“何夫人許久不見,前陣子陛下還惦記著建好了賢臣祠,頭一撥就要迎令尊入祭。”
何昭君的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倨傲,她在婢女的攙扶下微微屈身:“妾身謝過霍侯,陛下厚恩綿澤,何家無以為報。後母信中有言,都城每年都有人頒下賞賜到家鄉,只等么弟及冠,便可受領官爵。”
霍不疑道:“夫人在姚縣可好。”
何昭君瞥了丈夫一眼:“說不上好不好的,尋常度日而已。好在頂頭的郡太守與家父有舊,平日多有照拂,夫君便是威嚴不足,也不至於鎮不住。”
少商看見樓垚輕輕嘆氣的樣子,心道,何昭君果然還是老樣子。
一旁的樓縭鑽出來,不服氣道:“姒婦未免太貶低兄長了,哪裡都依靠郡太守的照拂了?這些年兄長鼓勵農桑,興修水利,若論人丁繁衍糧賦累積,是全豫州里數一數二的,時常受梁州牧的褒獎呢!”
少商眼睛一亮:“你興修水利?”
樓垚微笑道:“你畫的那些圖紙居然有幾張能用上。”
往事湧上心頭,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將來如何施展抱負,少商不禁眼眶發熱,上前一步朗聲道:“阿垚,你雖身處逆境,但並未氣餒頹唐。任一地父母,造福一地百姓,如此心性寬宏,我,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