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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停當後,少商迅速移步九騅堂,只見蕭夫人對面正端坐著一位衣飾雅致的中年美婦,她身後還跪坐著兩名十五六歲的美貌侍女。
在蕭夫人的引領下,少商禮數完整的向淳于氏行了禮,再抬頭時她正面對上淳于氏。少商觀其相貌,覺得淳于氏並不十分美艷,但自有一股溫柔婉轉之意,尤其臻首低垂輕言細語之際,仿佛比少商還要嬌滴滴,更別說英氣勃勃的蕭主任。
少商忍不住暗笑,蕭夫人生平最討厭這種小白花長相的女人——沒錯,包括她自己的女兒。這些日子蕭夫人偏要壓著性子去應付淳于氏,估計肚裡的槽口都快溢出來了。
“……之前來過幾回,聽你母親說你鎮日都在宮裡,今日終於得見真人了。”淳于氏有一把低柔的好嗓子,好端端說話都跟呢喃似的,“真是生的好模樣,我看了都喜歡,難怪子晟這麼著急要娶你。”
“也不算著急了吧,凌大人都二十一歲了。”少商低垂眼睫,不疾不徐的撫著袖子,“聽說夫人您的長子今年才十五歲,已經開始議親了。”
淳于氏頓時微笑凝固,她沒料到這樣尋常的一句話竟會招來針刺般的回覆。
少商側首看向生母,蕭夫人也不動聲色的看了她,目光交匯須臾之際,兩人已知彼此心意——這對母女雖然情分一般,但都對彼此的聰慧程度有很高的評價。
在知道霍夫人瘋癲之前,蕭夫人尚能不咸不淡的敷衍著淳于氏,偶爾笑談幾句撐撐場面,但如今嘛……情形就不一樣了。
“呵,也是。”淳于氏很快恢復如常,斂衽低頭而笑,“少商君是子晟未來的妻子,是君華阿姊的新婦,自然對妾身有些……看法……可是,少商君,妾身到底年長你許多,且聽妾身一句,往事已矣,過去的事總是再也改不過來的,咱們總要往前看。所謂上陣父子兵,我家侯爺和子晟到底是親父子,哪能老這樣冷冰冰的杵著。少商君縱是不願理睬我,也不能不認我家侯爺吧。子晟礙著君華阿姊,不好軟下身段,可不得由我等婦人先走這一步嗎……”
“凌侯夫人。”少商不耐煩聽這女人絮叨,便微笑著打斷道,“小女子有一句不知當不當問。”
“少商君請問。”
“凌侯夫人是什麼時候寡居到凌家的?是霍夫人嫁去之前,還是之後。”
淳于氏臉色有些不大好看,輕聲道:“妾身命運不濟,前夫亡故後無處可去,孤苦伶仃,只能託庇在姨母家中,幸得君華阿姊照拂。”就是承認在霍君華婚後才住過去的。
少商毫不掩飾臉上的微妙神情。
蕭夫人忽道:“之前凌侯夫人來時說過,當年與霍夫人相處甚諧,親如姊妹,鞍前馬後,無有不應。”
少商對親媽的高超措辭技術表示敬佩,甜甜一笑——心機小白花鬨驕縱大小姐的戲碼嘛,何況還有凌侯在旁敲邊鼓,一會兒誇誇妻子端莊大度好賢惠啦,一會兒贊贊妻子憐惜弱小心底善良啦,還不手到擒來。呵呵。
蕭夫人沒說的是,前幾次來訪時,淳于氏提起當年和霍君華的‘友誼’,簡直淚眼汪汪,我見猶憐,好險沒把她噁心死,偏還要苦苦忍耐。
她也是地方高門出身,並不介意丈夫納妾,但前提是那些姬妾只能是‘玩意’。治家如治國,政令不能出其二,一山只能有一隻母老虎。可淳于氏是尋常婢妾嗎?
蕭夫人與青蓯不但情同手足,患難與共,而且心意相通,都知道彼此對婚姻家族的看法,是以青蓯從無分毫覬覦程始之意。就淳于氏這樣的,趁霍君華死不見屍之際登堂入室,也好意思提‘姊妹’?真笑話!
“妾身與君華阿姊當年的情分直比人家親姊妹還親厚,妾身知道君華阿姊和子晟還在人世時,在三清道觀點了一百盞還願燈,誰知,誰知……”
淳于氏低低哀泣,“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常事,子晟沒出世前外兄也曾納妾,雖說不久就過身了,但君華阿姊也是點了頭的。是以妾身自願洗手作羹湯,侍奉外兄與君華阿姊,實在不明白為何君華阿姊就是不肯容我,非要我性命不可!”
這段話信息量有些大,如果是普通的正義人士,大概會對霍夫人生出些許反感來;不過這番話說給少商聽是白搭了——因為她幫親不幫理啊!
“我也不知道她為何不肯容你啊。”少商望天喃喃,“大約霍夫人慣於做獨女吧,抑或是,她更喜歡睡大床,不願你去和她擠?”
蕭夫人想笑,但又覺得不妥,好容易忍住。
淳于氏有些傻。
她想說即使妾侍也不見得會和正妻一起侍奉丈夫,可這種話她如何說得出口。不過,她也是有歷練的,一看今日情形不對(其實是少商全不按牌理來),決意速戰速決,便轉而向蕭夫人道:“妾身家中還有些瑣事,這就告辭了。”
說著,她從左側那名少女手中接過一隻漆木匣子,“這是城外些許田畝的契書,算是我和侯爺給少商添妝了吧。還有這兩名婢子,是妾身以十萬錢從南方買來的,歌舞庖廚都行,將來服侍少商和子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