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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轉頭對樓垚道,“你不知道,當初我和叔母在趕赴滑縣路上曾遭賊匪襲擾,險些落入賊手,若非凌大人仗義相救,你就見不到我啦!”
樓垚心中愈發敬佩,連聲道謝。
他自小愛武,可樓氏全家都是文士,既不支持他習武,也沒什麼人脈讓他去結交當世豪傑。不過樓垚十二歲那年,大堂兄在外遊學時遇險被凌不疑所救,樓氏全家感激不盡,連連致謝,樓垚順勢結識了這位名滿都城的少年英豪,嗯,還有小堂妹樓縭。
凌不疑小小年紀就領有數職,平日忙的見首不見尾,樓垚並無許多機會求教,可但凡能碰上,凌不疑總願意指點。
樓垚滿心感激,抱拳道:“兄長您數次與我家有恩,真不知該如何答謝才是。”
少商聽完未婚夫的簡單講述,也十分應景的跟著道:“是呀,兄長您仁義秉直,威名超倫,實乃國之棟樑。”
此話一出,只聽‘闊’的一聲,梁邱飛手中的空藥碗也裂了,這次不等凌不疑開口,他連聲自責道:“是屬下不慎,我這就下去,這就下去!”然後如逃跑般退了下去。
凌不疑垂著長長的睫毛,沉吟不語,左手反覆捻動指尖的那粒黑子。
袁慎臉黑如鍋底,冷聲道:“程娘子還是成了親再跟著樓公子稱呼不遲。”
樓垚有些愣,不知該如何應對。少商心頭大怒,姓袁的這貨莫不是在諷刺她攀著樓家巴結權貴,她當即用力瞪去,臉上明白的寫著‘關你什麼事’!
袁慎冷哼著轉過臉去。
這時,皇甫儀已在亭旁小爐邊飲藥畢,緩緩走了過來,笑道:“好啦,早春寒氣不減,咱們還是去別院說話。”
少商這時哪裡還願意去,冷著臉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別院我們還是不去了。待來日有緣再與皇甫大夫好好敘舊罷。”
皇甫儀皺眉,正要規勸,誰知天上忽陰雲密布,落下零散數滴水珠,其中一顆巨大的雨滴還直直砸在少商腦門上。女孩不妨,木呆呆的‘哎喲’了一聲。
袁慎本來正在生悶氣,見此情形不禁撲哧笑了出來。
少商橫了他一眼,愈發決意早些離開,徑直爬上軺車。一邊從腰際囊袋中抽出皮手套來戴,一邊招呼樓垚快上馬。
皇甫儀卻盯著少商的手,目光不善:“這是舜華給你做的。她是不是又弄破手指了?”
少商低頭看去。這是一雙柔軟的薄絨羊皮手套,桑氏為著防她整日駕車弄粗了手,前幾日剛為她趕製出來的。少商愈發不悅,直截了當道:“大夫您想多了。弄破手指的是我叔父,因為叔母只畫了樣子,縫好皮繩,其餘揉搓皮子,穿孔磨形都是叔父來的!”
袁慎見老師被懟,忍不住出言相助:“程娘子既然這樣著意撇清,不如將夫子所贈的軺車還回來,那才是真的乾淨利索!”
“你——!”少商氣結。要說讀書人就是嘴毒,真是言語如鞭。她要是真把軺車還了,難道淋雨回縣城嗎?她可不想再病一次了。
樓垚弄不清具體底細,只知道代表程家的未婚妻和代表老師的袁慎在吵架,但他嘴笨不會吵,就用實際行動來挺未婚妻的決定——叫家丁給自己穿戴蓑衣斗笠,準備整裝出發。
“我不還車,也不去別院。袁公子又待怎樣?”少商耍起賴來。
“那就別把話說的這麼死,別把事撇的這麼清。嫁個人罷了,弄的好似前程往事都成了過眼雲煙,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袁慎站的筆直,神色強自淡定,都不知道自己指責的是誰。
“我就要說死,我就要撇清,你能拿我怎麼樣?!”少商坐在車輿中,氣的手都顫了。
“不怎麼樣?只是看你適才裝腔作勢的模樣就叫人生氣!”袁慎說的慢條斯理,心裡卻真動了氣。裝什麼彬彬有禮,一臉假笑客套,她程少商明明就是又尖刻又蠻橫的性子,一言不合拔拳就打。刻薄蠻橫愛打架有什麼不好,他覺得挺好,就是為了要嫁入樓家才刻意裝成這樣麼?!
“我裝不裝與你什麼相干!”
“那我生不生氣與你什麼相干!”
……
此時僮兒已撐起巨大的油布傘,皇甫儀在傘下不住搖頭。素日在御前奏對得體在殿堂上辯政溫雅的愛徒,這會兒在前頭和小女孩冒雨吵嘴,還越吵越偏,越吵越不入流。
皇甫儀正想斟酌言語繼續勸女孩去別院,忽見斜里駛來一輛眼熟的玄色精鐵鑄邊的安車,他不由得一愣。
此時,亭中的凌不疑已放下棋子,起身向眾人走來,道:“阿垚,你們還是一道去別院。”也不覺他如何提高聲音,這句話卻清清楚楚的傳入亭外各人的耳中。
男神發話,樓垚立刻停止穿戴蓑衣斗笠了,為難的去看未婚妻。
那輛漆黑的安車緩緩駛至朱紅小軺車,坐在駕車位置的正是許久不見的梁邱起,還有兩名負劍懸匕的勁裝武婢大步隨行在安車兩旁。
凌不疑神情溫和,邊走邊道:“這軺車雖有傘蓋,可雨夾風勢,並不能抵擋多少。聽聞程娘子病癒不久,若再受病豈不可惜。與旁人置氣也就罷了,千萬莫要與自己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