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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能讓蕭夫人知道,那麼其餘長輩最好也別說了,程頌想了想,決意只告訴口風緊的長兄程詠。
少商爬到駕夫的位置上,討好的問道:“次兄,阿母氣消了罷,咱們回家。”
程頌不理這問題,反問道:“你搭著袁家的車,原本想去哪兒?”
“去德輝坊尋間食肆,邊吃邊等等看。說不定阿母看我跑了,就不打我了呢。”
程頌翻白眼:“放心。阿母本就沒想打你,這回她要罰你寫字!”
少商無語,蕭主任真是不死不休。她嘆氣道:“……也好,那就回去寫字……”
“寫什麼寫?”誰知程頌一抖哨鞭,驅動馬車,“長兄去青姨母那裡偷偷看了,阿母備了幾百張木簡,每張都有陶盆那麼大,密密的劃滿了半寸見方的格子,要你三日內寫完!還得寫的好,不然沒準又有別的責罰!”他們兄弟就是這麼大的。
少商大驚失色:“這麼多?!我可寫不完!”這可是毛筆字呀,而且寫不好蕭夫人會洗掉木簡,晾乾了叫她重寫。
“那我們怎麼辦?”她挨到兄長身邊,可憐兮兮道。
程頌瞪了她一眼:“還能怎辦。去躲躲唄。先叫阿父勸勸,躲過這幾天,阿母興許能寬限你些日子!”
“那去哪兒躲呀?”
“萬家!”
第34章
事實證明,說起來頭頭是道的程頌,真辦起事來也不見得多靠譜,少商滿心期待的進了自家的馬車,卻發現:車內沒有火盆。
隆冬時節,沒有火盆的車廂,不過就是冰冷悽愴的小黑屋,除了能擋風,別無它用,總算少商從車板下找到一條粗毛氈墊,趕緊裹到身上,一邊哆嗦著,一邊痛悔剛才沒將袁慎的火盆和絨毛毯子順了來。
程頌聽見幼妹又在後頭打了一個噴嚏,也是十分焦急,愈發急忙的驅車,幸而萬程兩家離的不算遠,一陣急趕狠斥,眼看萬府大門就在近邊,程頌扭頭,衝車廂里喜道:“嫋嫋莫急,到了到了!”
少商已被凍出了鼻涕,聞言趕緊推開車門,在灌入的呼呼冷風中,看見萬府大門前圍了一圈人,被擁在當中那個面色醺紅的大肚皮胖阿伯正是萬松柏,似乎正在送客。
此時日頭已落,天邊鑲著一圈若隱若現的餘暉,正是暮色漸沉,萬府門前的眾人如同太極八卦圖般被分成黑白分明的兩撥人。衣著錦繡斑斕的那一撥人,面上笑笑呵呵的,毫無疑問是萬家的隨從家丁。
另一撥十餘人,則是清一色的黑衣黑甲的健衛,個個臂挽弓弩,腰佩重劍,背上的羽箭尾羽雪白,映著這徹骨的天氣,當真是‘寒光照鐵衣’。
他們見一輛馬車慌裡慌張的往這裡沖,只聽刷刷幾聲,眾侍衛齊按腰間,亮出冰刀般冷徹的半截兵刃,肅容以待;一個下巴略方的少年侍衛上前一步,厲聲呵道:“來者是誰?”
程頌大吃一驚,使出渾身力氣勒住韁繩,同時大喊道:“萬伯父,是我,是我呀……”
馬車一陣顛簸歪斜,少商也嚇壞了,以為自己要遭遇古代車禍,緊扒著車框不放。
萬松柏的酒醉被嚇醒了一半,趕緊擺著手大聲道:“哎喲哎,這個不是……不,那個,凌大人,這是自己人,是我自家侄兒侄女……莫動手,莫動手……”
這時,那群黑衣甲士當中分開,現出一個身穿玄色曲裾長袍的年輕男子,身形極為頎長,外披黑色獸毛大氅,以暗金絲縷佩玄玉扣住,雙臂皆縛著沉重的鑲金臂鞲。
他似乎向少商這邊看了眼,然後微微側身,朝萬松柏拱了下手,道:“公今日酒醉,某來日再拜。”告辭後,他轉身而走。
不遠處靜靜佇立著一輛通體漆黑的龐大馬車,黑到發亮的漆木車框,兩匹四蹄踏雪的黑色高頭大馬,連馬轡頭都是漆黑的冶鐵。登上馬車前他右臂抬了下,四周的黑甲衛士一齊收劍,圍上那輛足有程家馬車三倍大的車輿,上馬隨行而走。
程家兄妹嚇的半死,一時無法動彈,少商更是被焊在馬車上了一般。
萬松柏目送黑色馬車走遠,趕緊上前道:“你們倆怎麼來啦?哎喲,嫋嫋,你臉怎麼啦……哈哈,哈哈哈……定是你阿母打的你……不要怕,待我去跟賢弟說……”
程頌驚魂未定,顫顫的扶著幼妹下車,聞言大聲道:“阿伯,你又來了!不要一看見我們有傷就說是阿母打的!”
少商也氣急敗壞,道:“就算是阿母打的,伯父,你看見阿母打我,這麼高興呀!”
萬松柏明顯在尹家喝的不少,說話時舌頭都是大的,不過腦子還不算糊塗,只聽他呵呵笑道:“莫嘴硬,就算你的臉不是你阿母打的,今日躲過來也是因為她!好啦!……別愣著,快進來,快進來……”
……
萬家僕婦奴婢眾多,前呼後擁之氣派,遠非程家可比。
萬十三妹一聽少商來了,喜出望外,連忙出來相迎。在堂前碰面時,少商發現萋萋小姑娘前後左右居然圍了二十幾個奴婢——前面四個提燈引道,後面四個手捧披掛錦盒,四周八個舉著有擎燈,還有外圍數個頂火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