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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母一拍木箸,瞪眼道:“那不如我將程家的庫房搬一半給你?”她吃軟不吃硬,倘若弟弟溫言好求,沒準事情還有轉機,可惜董舅父用錯了法子。程母大罵道,“這些年來,你吃程家的用程家的,如今還想和程家擺威風不成?!你弄弄清楚,你是董家子,我是程家婦,雖是手足,可祖宗已經不一樣了。我總不能把程家都拿去補貼了你罷。”程母說起來直白粗暴,效果卻很好,董舅父有些懵了。
程始對自家老母的表現十分滿意,頂著一臉大鬍子朝程母乖巧一笑,程少商不禁哆嗦了下,程母卻受用極了,愈發高興。
董舅父懵過勁頭,趕緊組織語言,低聲下氣道:“阿姊這話說,我哪敢在外甥跟前擺威風。不過如今外甥愈加出息,我,我……”,說著泣道,“我不過想沾些光,誰叫弟弟我沒出息呢,文不成武不就,將來真是沒臉去見阿父了……”說到這裡,直接淌下眼淚來。
一看弟弟服軟,程母又有些不忍,蕭夫人輕輕哂笑一聲,略側身對董呂氏溫言道:“回頭把孩兒們帶來我瞧瞧,十年不見了,也不知什麼樣了。”程始趕緊幫腔:“沒錯,到時候該讀書的讀書,該謀職的謀職,別學的跟他們父祖一般,只知好逸惡勞,偷奸耍滑!”
董呂氏精神一震,她有丈夫還不如沒丈夫的好,如今一腔心血都注在幾個兒女身上,有程始夫婦的這句話,她何有不從。
程母受了提醒,立刻對弟弟道,“你也別哭了,都知天命的年紀了,大半輩子都不成器,難不成老了還能忽然變樣?永侄也是,真有心氣也不會等到今天了。既然沒出息,就過沒出息的老實日子,別整日想著占便宜沒個夠,仗著你外甥的名頭欺壓別人,回頭給程家惹出禍事來。趕緊教導孩兒們要緊,這才叫對得起阿父呢!”
董舅父好此時也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看弟弟嘴唇一動一動,仿佛還不服氣,程母趕緊道:“你也別鎮日花言巧語欺我了。前朝那個……什麼什麼太后……,不就是老想著貼補娘家麼,結果貼來貼去,把夫家整個江山都貼給娘家侄子了,這才天下大亂,鬧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末了才知道悔恨,晚啦,我看她有什麼臉面下地去!”
程少商詫異:噶,還有這種奇葩太后,我怎麼沒聽說?才想起自己是純得不能再純的理工科生,歷史課什麼的,好像已經幾輩子沒上了。
歷史上著名的太后她只知道慈禧和武則天,外加半個孝莊。孝莊是想給也給不了,因為她孫子是□□呀;慈禧要是把江山給娘家了,列強們可怎麼辦;難道他們說的是武則天?程少商疑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為什麼衣領這麼高,胸脯一點都沒露出來,唐代的衣服這麼保守?就算自己是平胸,那蕭夫人可波濤洶湧呀,怎麼也不露一點。
與這倒霉催的太后相比,程母覺得自己簡直太有分寸了,十分得意道:“還有那東閭家三房的婆娘,也是整日貼補娘家,那時寄居在東閭家的王先生說要去跟嚴神仙讀書,只能帶一個弟子,她居然偷著讓娘家侄去了,哼,難道偌大的東閭家找不出一個機靈的孩童。她自己的兩個兒子就挺能讀書,後來可好了,她娘家是讀書做官了,東閭家反要去巴結。哼哼,真該全天下的婦人都知道知道!”
說著,程母還故意看了一眼蕭夫人,誰知蕭夫人神情自若,程始尷尬道:“阿母你說什麼呢。”前一個故事是蕭夫人叫他說給程母聽的,後一個是程母自行發揮的,“倘若外侄們真有出息,我自是要幫的。何況,東閭家難道現在差了?”
程母一瞪眼,道:“那是他們豁出兒孫的性命,投到你麾下搏殺出來的官秩!哪及得上坐在書廬中舒舒服服做官的!”
程少商聽的津津有味,若非怕挨罵,她真想問一句‘那個吃裡扒外的媳婦後來怎樣了’。
程母越說底氣越足,衝著董舅父道:“你也別再想東想西了,這回你盜竊軍輜,給你外甥惹的禍可不小,怎麼,你還想接著連累他呀。發財享福你來,受罪搏命我兒去,哪有這般好事!你是程家祖宗呀,非得供著你不可!”
話說到這份上,董家父子已經什麼都不用說了,整個屋子一片寂靜,只有董永捂著臉輕輕嗚著。程始十分滿意,扭頭對董家父子狠狠道:“倘若叫我知道呂氏有個損傷,我原樣給你們爺倆造上!”
程始拼殺血海多年,這一發狠氣勢非同小可,董家父子本就是軟腳蝦,聞言只能諾諾。程少商心中喊“bravo”,這點子太天才了,處處兼顧,毫無破綻;家裡家外都沒話說了。
程始瞪著董家父子,沉聲道:“都聽明白了?”董永離得近生怕再挨打,忙不迭點頭,董舅父慢了一拍也趕緊點頭。
“那就用膳!”程始一聲喝,董家父子趕緊回到席位上提起木箸,竄得比兔子還快。
眾人也都提箸用起餐來,全席上只有葛氏焦躁不安。從前幾日董舅母被逐出去之後,她隱隱覺著一切都不對勁了,程母仿佛與蕭夫人達成了諒解,這幾日碰頭時婆媳間也不置氣了,無論自己怎麼挑撥,都只找了個沒趣,無人搭理。
她看看對面的丈夫,又看看上首的程母,適才暴風驟雨般的一頓爭吵,她插嘴都插不進,何況事涉董家,前幾日那個耳光還隱隱作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