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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蕭夫人一左一右的青蓯夫人和少商面面相覷,青蓯夫人倒不是奇怪蕭夫人說的話,而是驚異這種話怎麼能讓小女公子聽見,少商心想的卻是父告子很嚴重嗎。
蕭夫人轉過頭來,微笑道:“吾兒,你覺得母親適才的話怎麼樣?”
少商猝不及防,有些傻眼,扭頭看看青蓯夫人,再看看身邊的僕婦俱低頭跪坐在廊下七八步之遠處,好像完全沒聽見這些話,而原本葛氏的僕婦全然不允許靠近她們一丈之地。少商再抬頭看看高了自己一個半頭的蕭夫人,只見她耳畔的翠玉微微晃動,隔著遠處枝頭的雪色,透著一股沁人心寒的光華,映著她白皙的面龐愈發細膩無瑕。
“自是……自是……”少商晃了晃神,“阿母所言甚是。”
“哦。何句話甚是?”
蕭夫人的目光清冷而睿智,少商最初對上總不免心虛,不過她若是知道‘怕’字怎生得寫,當年也不會去混小太妹了。
“阿母的話句句都對,對董家好,對程家也好……”少商含糊道。
蕭夫人優美的嘴角微揚,頗帶幾分譏笑之意,定定看著少商,良久方道:“先回你屋。”青蓯夫人推了呆立的少商一下,再抬手間,周圍恭敬跪坐的僕婦齊齊起身跟隨。
大冬天,少商居然背心生出一陣薄汗,趕緊跟著回到那間狹小的居室,蓮房和巧菓早已將屋內熏得暖洋洋,見蕭夫人一行人至,趕緊拜倒稱喏。
蕭夫人徑直走到屋內正中的床上坐下,一揮手間青蓯夫人已屏退眾僕婦,少商趕緊跟上,蓮房忙不迭將適才備好的漱口果漿端給青蓯夫人,自己連忙拉著巧菓退出。
青蓯夫人將果漿倒入兩個小耳杯中,先奉給蕭夫人,再給少商。
“你我母女十年未見,有些生疏是自然的。”蕭夫人抿了一口果漿,緩緩道,“我不知你叔母教了你些什麼,我對你只有一句囑託,有話直說。說假話虛話,有什麼意思。”
青蓯夫人緊張道:“女君……”
蕭夫人抬手制止她說下去,直視少商,道:“這些日子吾亦是太忙了,無暇與你好好說話,可你阿父卻是日日來看你,也日日說你聰慧,吾兒又何必裝傻呢。”
少商慢慢放下耳杯,抬起頭,坦然道:“不裝傻,如何在叔母跟前過下去。兒越傻,叔母就越得意。兒若自小聰慧,叔母不得尋出別的法子來收拾我。”
蕭夫人微微一笑,道:“是以,你就連字都不認了?”
少商也算臉皮老老之人,聞言不禁臉紅。
她原本以為這裡用的是繁體字,曾很自信的向青蓯夫人要些書來看,順便可以了解一下現在到底在哪裡。可當青蓯夫人用托盤捧出幾卷重重的竹簡時,她就暗覺不妙,果不其然,裡面的字她全不認識。這些字要說起來也有幾分眼熟,仿佛在某些電視劇或招牌上看見過,各種歪來扭去,很奇妙的端麗古樸,很眼熟可愣是不認識。
青蓯夫人察言觀色,又捧來幾卷看來較新的竹簡,謝天謝地,這次她十個字中能認出三四個了,她感動的險些流下淚來。
這下她的文化底細青蓯夫人就摸清了,青蓯夫人知道了,程始夫婦自然也就知道了。蕭夫人還好,對這個在葛氏處養了十年的女兒早有更糟糕的心理準備,程始卻是氣得不輕,又嚷嚷了好幾遍‘休了那葛氏’。
少商囁嚅道:“兒也識得幾個……”
蕭夫人直接上譏諷:“那幾個字也算認識?何況你所認識那些字本是小吏所創,雖簡明易懂,時人也多用……”她皺眉,“可先秦典籍上的字卻不是這些寫就。”她就知道葛氏那種貨色沒幾滴墨水,別說沒想教,就是想教也教不出什麼好來。
少商感覺回到了小學初中時代,天天被老師指摘學業,悶悶不樂道:“我對叔母說我不愛讀書,叔母別提多高興了。”
葛氏也是倒霉,程始得知女兒是個睜眼瞎後第二日,領著女兒去看程母,恰碰上也來程母處問安(上眼藥)的葛氏,當即斥責起來,葛氏趕緊說是少商自己嫌累貪玩不肯學習。饒是如此,還是被程始好一頓罵。
“仲夫人真是……”青蓯夫人恨恨道,“女君這般學識,她居然讓您的女公子成了,成了個……”文盲!程少商暗暗替她補足。她可以想像,每每看到程少商不學無術的樣子,葛氏心裡有多痛快了。
“無妨,”青蓯夫人,強笑著道,“來日方長,女公子以後都補回來就是了。您不知道,當年女君的學識別說是鄉里,就是整個郡縣,那也是有名的……”
少商隱隱覺得不妙,趕緊笑道:“其實叔母也沒全說錯,我的確不愛讀書,大概是隨了阿父……”那日為了安慰不識字的小女兒,程始一直說自己其實也很文盲來著。
青蓯夫人呆了呆,生平第一次有種‘坐著也踉蹌’的感覺,無措的去看蕭夫人。
見多識廣的蕭夫人心中一笑,心道:外頭對這女孩的傳言全然不對;不過也好,她已經受夠了葛氏那種蠢貨;遇到蠢貨你怎麼說都不明白,非要撕破臉皮見了血才知道懼怕,聰明好,比蠢笨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