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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道:“姑父大人還是老樣子,一知道有敵來襲,最先想到的就是保全自己。你故意將防衛排列的東松西緊,做出凌氏主家都在西面大宅的樣子,自己卻躲到東面屋舍的暗室中,打算過會兒從地道遁走——姑父大人真是一點沒變,堪稱心機用盡啊。”
凌益怨毒道:“你也不遑多讓……君華死後,你假作親近孝順,誆騙我說想為我做壽,以盡人子之孝,還說什麼都城裡有陛下看著,不好大肆慶賀,不如到城外別院來!”說到這裡,他憤恨的提高聲音,“這些年來,你有的是機會殺我,何必這麼費力!”
凌不疑冷冷道:“姑父大人沒有明白,你一人的狗命算什麼,我要的是你滿門,都城裡怎麼施展的開。”
凌益又驚又怕,高喊道:“他們何辜,你何必趕盡殺絕!”
凌不疑道:“當年之事可不是你一人做下的,你們三兄弟齊心協力,分頭行事。一個引敵入城,一個屠戮婦孺殺人滅口的,還有你——趁我父不備,伺機謀害!你恐怕不知道,當時我就藏在父親書房的暗閣中!”
凌益倒吸一口氣,他本來想凌不疑當時年幼,未必知道詳情,還想哀求兩下,沒想到自己當年之事竟被個孩童一一看在眼裡。既然如此,那麼求什麼都沒用了。
“凌益,你還不俯首認罪!”凌不疑上前一步,厲聲喝斥。
凌益何等機靈,電光火石間腦中一閃,他脫口而出:“今夜之事,陛下知情麼?”
少商一怔。她原本只擔憂調軍之事,如今卻發現還有更大的隱憂。
凌不疑駐足:“我要守孝三年,等不及了。”
凌益哈哈大笑:“不對吧。陛下並不知道今夜之事!”
“守孝三年?等不及了?哈哈哈,也對,也不對——我曾說過等程氏與裕昌郡主生下孩兒,我就要帶闔族回鄉祭祖,以告慰早逝的雙親。你若要我滿門,大可在途中動手!到時將手腳弄乾淨些,謊稱匪賊作祟,勝於今夜在都城不遠處大動干戈!”
火光下的中年男人似乎什麼都想明白了,笑的猖狂又得意。
“你的確是等不及了,然而不是等不及三年守孝,而是等不及看著凌家枝繁葉茂,子嗣綿延!二弟三弟家的幾個新婦不是有孕就是已經產子,等到裕昌郡主進門,凌家子嗣中便也有了皇家血脈……兒孫越來越多,姻親越結越廣,你就越來越不好動手了!所以你非要在守孝前動手,就是怕我凌家的依仗愈發強盛!是也不是!”
凌不疑暗嘆一聲,闔目後睜開,看見一旁的女孩滿臉惶惑,心口劇烈的抽痛起來——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凌益已換過一副臉色,目中狡猾歹毒,臉上卻擺著老父痛徹心扉的神情,哀哀道:“阿狸,當年你才五六歲,哪裡知道什麼事,自然是你母親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可你母親卻恨極了我,恨我見異思遷,恨我另娶淳于氏,於是編造了許多惡毒的故事來騙你恨我!阿狸啊,為父不怪你,可你不能糊塗啊,千萬別被你母親騙的犯下弒父大罪!”
少商心中混亂,不懂凌益為何這番做作,凌不疑卻心中透亮,朝身後做了個手勢,梁邱起立刻解下負在背上的白虹長劍,雙手托到凌不疑面前。
凌不疑手腕輕轉,一道銀光閃過,他已抽劍劈開凌益身上的繩索,淡淡道:“你不必再裝腔作勢了。阿飛,給他把劍……凌益,你我今日就來一個了結。”
凌益不肯去撿梁邱飛扔在地上的劍,繼續痛心哭泣。
梁邱飛不耐煩的上前道:“快拿起劍來,不要磨蹭……”
他們兄弟是霍家在累次征戰中陣亡的部曲遺族,一直受霍家招撫;凌不疑剛進宮那年,向皇帝請求將他們找來做了私兵,因此自是凌不疑說什麼就是什麼。
誰知凌益正自啼哭,忽的躍起,一個反身拗臂,已將地上那把劍抵在梁邱飛頸上,然後陰陰道:“你這逆子雖大不孝,但我做父親的不能和你一般見識,快些閃開,我要出……”
話音未落,只見凌不疑手腕輕抖,手上銀光晃出一串耀目的劍花,劍身猶如驚鴻般射向凌益,正中他的咽喉。鮮血汩汩湧出傷口,凌益瞠目驚恐,仿佛不能相信適才發生之事,然後身體慢慢軟下,仆倒在地。
一世的鑽營取巧,一生的狡詐心機,就這樣化作一灘毫無生氣的血肉。
少商雙手捂嘴,不能自抑的後退數步。
凌不疑緩緩走到她身旁,目中似有水光閃動:“少商,我沒有退路了。”
少商心中恨極,大聲道:“你本來可以有退路的!你本來可以有許多路走的!”
凌不疑道:“闔族屠戮之仇,我非報不可。再多的路,我都只能走這一條!”
少商抑制不住的哭喊出來:“那我呢!你可有為我想過!你既然要捨出性命去報仇,你招惹我幹嘛!這與我有什麼相干!你這該死的混帳……凌不疑,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句真話!”
凌不疑沒有說話,雙眸滿是哀戚。
少商一抹臉上的淚水,轉身就走,凌不疑一把抓住她,喘氣道:“你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