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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遐憤怒,一把推開她,大吼道:“都是你的錯!你從來不將我看在眼裡,在你心中只有兄長一個兒子,就是因為生下了梁尚,你才得以被阿父扶正,不然你只是個侍妾!所以你把梁尚當做心頭肉,成日捧著疼愛都嫌不夠!”
眾人聞言譁然。
當初梁太公為了讓兒子身份更硬挺些,刻意隱瞞了梁媼的出身,假作她是續弦另娶的,這事除了梁無忌和梁夫人等少數幾人,族中竟無人知曉。
“那我是誰,我是什麼?!你多生一個我,只是為了給兄長做個補件吧!那年兄長病重,你忽然對我好起來了,可是後來兄長病一好你就又撇下了我!梁尚明明資質平庸,是個無能的廢物!可是你,大堂兄,還有闔族的人,都拿他當寶!最好的學塾,最有名望的夫子,甚至連成婚,他都能娶望族曲家裡最有身份最具才貌的女兒!而我呢,只能隨便討個尋常官吏之女!憑什麼,憑什麼,我與他一母所生啊!”
站在遠處的曲泠君面如金紙,簇擁在她周圍的曲氏家丁與婢女們都對梁家人怒目而視。不是說嫡庶不能婚配,名震春秋的趙襄子還是庶出的呢,哪個敢看不起他了,但你老梁家不能騙人哪!
梁媼跪在地上,抱著梁遐的大腿聲聲痛哭:“我怎麼會不把你當一回事呢!可是你兄長自小體弱,我我……縱然如此,你也不該害了他呀,你們是同胞手足啊……”
梁遐大怒,一腳踢開親娘,瘋了似的叫罵:“我落到今日這個田地,都是你的錯!本來我已經把罪過栽給曲氏了,如果在族中悄悄的自行發落,還能有什麼事?!那幫老東西又不敢得罪皇家,給曲氏一條白綾事情就結了!就是你,就是你!去外面張揚了一次又一次,為了你心愛的大兒子,硬生生將事情鬧大,害我落到這般田地啊!”
凌不疑輕輕冷笑一聲。
少商聽見了,低聲問:“怎麼了?”
凌不疑湊在她耳旁道:“無論這老婦人張不張揚,都有人會將事情鬧大的。”
少商似懂非懂。
凌不疑憐愛的摸摸懷中女孩的頭,抬頭時已是神色肅穆。他吩咐左右:“我要活的。”
梁邱起一聲呼喝,眾侍衛齊齊回箭背弓,紛紛從腰間取下繩索鐵鏈,打算生擒梁遐。
這時,一道凌厲如閃電的疾矢飛過,一支灰羽長箭正中梁遐的咽喉,箭力強勁,箭簇穿透血肉後竟生生釘入梁遐身後樑柱上,箭羽猶自嗡嗡顫動。
眾人皆驚,循聲回頭去看,只見梁無忌在自己私兵的簇擁下,高高的站在土坡上,右臂持弓,左手虛搭,弓弦猶自輕顫。
一時場內靜謐,針落可聞。
梁媼瞪著兒子怒目圓睜的屍首,半天才反應過來,正要朝梁無忌惡毒的詛咒怒罵,梁無忌嗖嗖又是兩箭,一前一後射在梁媼身後的石牆上。
因為適才凌不疑拆屋,那石牆早被砸碎了一大半,梁無忌這兩箭恰好將一塊搖搖欲墜的圓石撬出,圓石掉落,正砸在梁媼的頭上,梁媼立時被砸暈在地,發不出聲響了。
梁無忌面無表情,氣勢凜然。
眾人這才記起,自家這位沉穩寡言的家主大人,年少時也曾是豪俠一方的無雙英雄,只因後來入了仕途,才一年年謹慎小心起來。
梁無忌放下強弓,看向凌不疑:“我與你進宮面聖,親自謝罪。”
凌不疑道:“……好。”
第110章
回宮途中,凌不疑在馬上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鑽進少商的馬車去查看她的傷勢。
他不顧女孩的誒誒掙扎,捧著她的小臉轉來側去看了兩遍——額頭腫了,下巴擦破些油皮,不過都不如頸項上被掐出來的淤痕來的重。擼起袍袖,兩處手肘都磕出了淤青,兩隻手掌緣處有許多擦傷,也不知腿上怎樣……
“喂喂你好了啊!快住手!”少商一手捂著襟口,一手努力壓著裙袍和褲腳,“回去我會找翟媼看的,這還在路上呢!”再不阻止他都要來剝她衣裳了吧。
凌不疑看了她半天:“……你真的不先回家?”
少商稚嫩的面孔一派滄桑:“這天底下,大約只有娘娘是不會罵我的。我這幅樣子回家,阿父阿母連同三位兄長能念叨我半個月!唉,先去長秋宮躲一躲吧。”
凌不疑哼道:“你也知道怕,我就是平日說你太少,才叫你這麼膽大包天!”說歸說,他終究還是下了馬車,騎馬到梁無忌身旁去了。
下馬進宮,梁凌二人一路直奔尚書台,皇帝一聽是養子和梁無忌求見,立刻屏退左右。聽養子簡要的敘述了一遍適才梁府的變故,皇帝看著跪在下首的梁無忌,冷冷道:“你好大的膽子!子晟說要活捉梁遐,你竟敢一箭射殺!”
梁無忌叩首,不敢爭辯。
皇帝愈怒,大聲道:“你怕子晟捉了梁遐之後問出些什麼嗎?!真是好決斷,朕以前倒沒看出梁愛卿這麼能狠得下心……”
“陛下!”梁無忌哀聲叫道。
“陛下。”他緩下語氣,聲音低沉,“我河東梁氏原來枝繁葉茂,不說叔伯堂親,光是大父膝下就有八子六女。雖吾父早亡,但伯父依舊手足眾多。然天欲亡人,必先以微福驕之。從戾帝幸進朝堂執掌大權起,梁家就開始逐漸人丁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