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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送禮,是參加定親宴。”凌不疑的聲音毫無波動,“你我的定親宴。”
少商不說話了,只緊緊的攥住衣袍,心中又一股莫名的驚懼。
“有那麼一個人,他飽富盛名,即使是顏忠這樣耿介孤僻之人也願意傾心結交。”
“這個人不但長袖善舞,交遊廣闊,在外面遊歷時又籠絡了許多江湖豪客,可以暗中指使他們殺人滅口。”
“他還有許多師門同儕,能找到中間人說服黃聞彈劾萬松柏。”
“更重要的是,他那日也來過你我的定親宴,而以程萬兩家的交情,萬家老僕定會親自來送賀禮。”
少商的瞳仁收緊,仿佛得了失語症,一言不發。
凌不疑憐惜的摸摸她的頭:“沒錯,就是你猜的那個人。”
他倆都沒再說下去,凌不疑立刻命人飛騎去驛站找萬松柏主僕,讓他們從背面取捷徑,直接去慶陽郡治所,也就是崔侯大軍駐紮的大本營。
輕騎快馬一日後,凌不疑一行人在慶陽郡治所城外撞上了萬松柏主僕。少商輕聲道:“伯父的傷還沒好呢,讓阿福來也是一樣的。”
萬松柏捂著快要崩裂的傷口,艱難道:“雖然不知道你們的用意,但認一認人也好,免得做個冤死鬼。”
進城後,眾人跟著凌不疑直接來到一座兩層樓的酒肆下。酒肆中人聲鼎沸,人來人往,不是戴甲的將士就是佩劍的文士,大家飲酒敲劍,擊案高歌,熱烈的發散著壽春大勝的喜悅。
凌不疑也不進酒肆,站在二樓一處窗台下,高聲道:“樓犇樓子唯可在?凌子晟前來拜訪。”
四周仿佛稍稍安靜了一下,然後二樓正中的窗扉緩緩打開,後面站了一位青年文士,相貌平凡,但器宇軒昂,氣度不凡,猶如高居朝堂的魁首,生來就是指點江山的人物。
萬家主僕抬頭去看,齊齊發出了一聲‘啊’!
萬松柏失聲道:“就是他!……可是……他為何要去見顏忠老賊呢?”
萬福也道:“沒錯,那日在疊水祠的正是這人,他雖然換了身打扮,但小人絕不會看錯!”
少商最後的希冀也消散了,垂首站立一旁,眼前浮現了樓垚天真陽光的笑容——不至於族誅吧。
第120章
樓犇看著樓下眾人,笑容可掬。他明明看見了萬松柏主僕,卻仿佛毫無芥蒂,落落大方道:“在下忝言與子晟相識,奈何從未有機緣深談,今日有幸,不如在下奉酒一瓮,你我促膝長談,如何?”
萬松柏猶自摸不著頭腦,絮絮叨叨追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少商不想參與凌樓二人的‘深談’,便打算將眾人領到偏僻處細說,只希望不要傷害到萬老伯的小心靈;誰知那邊凌不疑已經朗聲答應樓犇,順手就拎著少商上二樓去了。
萬松柏等人只好隨著侍衛先行落腳歇息。
少商一面提裙爬樓梯,一面賠笑:“你們男人說事情,我一婦道人家還是暫避的好。”
凌不疑一聲不響,拎著她上樓猶如提著一尾草魚進廚房。
來到二樓雅間,梁邱起等一隊侍衛驅散周圍賓客,戒備門窗,獨留凌樓程三人在屋內。
樓犇看見少商也來了,微微一怔,隨即躬身展袖行禮:“子晟,程娘子,快請入座。”
凌不疑笑了笑,輕嘲道:“子唯好定力,只盼過會兒也能這般鎮定。”
樓犇轉身道:“少商君,說來你我也是有緣,差點就成一家人了。若非何家出事,你還得稱我一聲婿伯。”
少商嘴裡發苦,心想你若是知道自己是因為去程家喝定親酒才被凌不疑注意上了,恐怕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凌不疑不笑了,冷冷道:“當年戾帝意欲采樓氏女子入宮,人都在路上了,幸虧義軍先行攻入了戾帝陪都。照這樣說來,樓家與戾帝也差點成了一家人。”
樓犇笑笑:“如今正值隆冬時節,子晟這麼大的火氣作甚?來來來,先坐下。”
少商:“我有點氣悶,去窗邊站站。”未婚夫有些天乾物燥,她要小心火燭。
樓犇轉身在酒瓮中舀酒,轉回身來時,手上端著一尊闊口雙耳銅壺,笑吟吟道:“此間清酒醇香甘冽,子晟品一品。”
“我不愛飲酒。”凌不疑抬手婉拒,“還是說正事吧。”
“正事?”樓犇緩緩放下銅壺,嘴角含笑,“前兩日大破壽春,可惜子晟不在,不然又能立一大功。”
凌不疑默了一刻,才道:“我聽說這段日子以來,你屢出奇謀,不論野戰還是攻城,稱得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今人人都說子唯你是國士無雙。”
樓犇道:“這不是子晟要與我說的‘正事’吧。”
凌不疑道:“我昨日已快馬加急上奏陛下,原銅牛縣縣令顏忠闔家的屍首已於城外望峰亭下被發現——如此看來,顏忠投敵叛國一事有待商榷。”
樓犇一副初次聽聞的模樣:“哦,竟有這麼一回事。不過子晟武斷了吧,即便顏忠一家身死,也不見得顏忠就沒有投敵叛國。況且大戰當前,人人都忙著籌劃應敵之策,子晟居然四處查訪一個盜銅棄城的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