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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傻妹就沒發現凌不疑杖擊的部位和五皇弟完全不同嗎?父皇為了凌不疑也是很用心了。話說程氏這女子,既無才學,又無家勢,今日看來腦子也不甚清楚,除了些許美貌外,三皇子實不知凌不疑看上了她什麼。
正想著,忽看見從凌不疑從程少商臂彎中向自己看來,目光中透著幾分疑慮。
三皇子挑了挑眉,喲,這是察覺出來了?反應不慢嘛。
這場杖刑其實詭異之處頗是不少,然而在場的奴婢侍衛們不敢開口,唯一有機會揭穿真相的五皇子眼下只顧著自己腫脹的臀部嗚呼哀哉,急著要回親媽徐美人處呼呼痛痛抱高高,哪有力氣管旁的閒事。
三皇子心頭一哂,有心說兩句遮掩話,免得凌不疑不明所以的質問‘怎麼打了半天都見血了卻不怎麼疼’,壞了父皇的苦心布置。
誰知下一刻,只見凌不疑將頭一歪,軟軟的倒在未婚妻懷中,似是昏迷過去了。少商以為未婚夫痛暈了,自然又是一陣悲戚的哭喊。
三皇子:……
此時天色已黑,外面寒風如獸嚎般吹將起來,冷氣刺骨,入冬第一場寒潮降臨了。
凌不疑被送回長秋宮的兒時舊居室——主殿東側的一處偏殿,屋內燃起爐火,少商趴在凌不疑榻旁繼續哭哭啼啼,帝後端坐在旁,看著侍醫給凌不疑清洗上藥。
皇帝見計已售出,甚覺圓滿:“少商啊,子晟這一身的傷可都是因你而來的。以後你行事要多想想子晟。夫妻一體,你的一舉一動,總會牽連到他的。”
少商頂著桃子般紅腫的眼睛,哀聲道:“陛下,妾一定會汲取教訓,再不淘氣使性了。”
皇帝很滿意:“這樣才對,你以後要多多關懷……”他正想再添一把火,見皇后沉著臉色瞪了過來,只好住嘴,“罷了,朕與皇后先回去了,你自便吧。”
皇后道:“自便什麼,子晟已經成年了,宮闈之中多有不便,少商,你跟我回去。”她瞥了一眼養子,暗罵果然誰養的像誰,一般的做好戲!
少商像乳獸般抽抽著哀懇:“娘娘,凌大人還沒用晚膳呢。”
皇后差點沒吼出來:“你也什麼都沒吃!”緩口氣,斂容再道,“……天色不早了,少商跟我回去用膳。今日你來來回回的奔走,下午為了照看我也沒好好歇息,必是累的不輕。今夜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再看望子晟。”說完便往門外走去。
凌不疑目光幽幽的望向養父。
皇帝很想幫他,但皇后正在氣頭上,他只能摸摸鼻子,老實的跟著出去了。
少商哪裡捨得離開,可是素來溫和的皇后此時語氣異常堅定,她不敢違抗,只能戀戀不捨的隨出門了。
在翟媼監視的目光下,少商不知滋味的用完晚膳,然後被皇后勒令洗漱入寢,沒了五公主的威脅,她今夜終於能睡在自己的屋子裡了。
寢帳是薑黃色的夾絨厚錦,上面用金翠兩色的絲線繡著細細密密的翠鳥在林梢,這是今年剛進上來的貢錦,皇后在分賞下去前特意將這幅留給她。這樣柔軟又厚實的珍貴料子,尋常官宦人家用來做冬襖都來不及,她卻能用來做寢帳,唉,到底是頂層社會啊。
不知凌不疑掛的是什麼帳子,暖和嗎?呃,他那屋有帳子嗎。
那裡雖是他兒時的舊居室,畢竟已多年不住人了,倉促間也不知潮氣有沒有驅乾淨,被褥是不是柔軟溫暖。今夜偏偏冷的出奇,他身上還有傷呢,別舊傷未愈又添新病了。
少商心裡既煩擾又擔心,在床榻上滾來滾去翻烙餅,差點將睡在外間的小宮婢吵醒。然而她一直將烙餅翻熟三遍了依舊無法入睡,最後她忍無可忍的一掀被子下了床,利索的給自己穿好厚實的裙袍,把軟軟的長髮抓出一個馬尾綁好,最後將自己的被子團起來抱著,輕手輕腳的向外走去。
臨出門前她在暖爐旁遲疑了片刻,爐火邊還擱著皇后送來的潤喉甜湯。想了想,她努力從胖乎乎的被團中伸出手指,裹著袖子拎起那隻陶罐,然後踮著腳尖溜出門去。
……
凌不疑趴在榻上養神,梁邱飛守在一旁,囉嗦著自己能混進這裡來照料少主公有多麼不容易,只差挨一刀當宦者去了。
“……別吵了,你也靠著睡會兒吧。”凌不疑閉著雙目。
梁邱飛趕緊閉上嘴,正要入眠,忽聽見外面傳來輕重不一踢踢踏踏的敲門聲。
凌不疑倏然睜眼,梁邱飛驚疑不定,又失笑道:“莫非外面太冷了,是園林里的小獸來屋裡避寒。”然後上前去開門看看。
門才開了一道縫,一陣寒意朝梁邱飛撲面而來,然後一個團抱著圓滾滾物件的小小身形跌跌撞撞的衝進來,紛紛揚揚的細雪仿佛三月河畔的粉白色楊花,順著月光與寒風,就這麼漫天飛花的飄灑進屋內。
挪開被褥,來人露出一張紅通通的小臉。
凌不疑猛的撐起身子,心口衝進了一股暖意,猶如洪荒而來的巨流,迅猛而激烈,他失聲叫道:“——少商!你怎麼來了。”
“還不快關門!”少商衝著傻傻的梁邱飛喊,“你嫌凍不死你家少主公嗎?”同時順便彎腰將陶罐放在一旁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