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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邱飛仿佛知道些什麼,苦著臉:“大人說,就依您的意思,人手都撤了,您若有事可以自去找他。”
這些話旁人聽不懂,少商卻心裡清楚,當下驚喜道:“他答應了?那,那我可以回家了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又決定原諒他幾滴了。
“……您還不能回家。”梁邱飛聲音愈低,“大人說,要麼人手都在,要麼人手都撤了。這幾日您自己好好想想。”
少商將這話來回想了幾遍,才明白過來,當下便冷笑道:“你們大人不會以為我沒了他,就在這宮裡活不下去吧?”
梁邱飛連頭都不敢抬,過半晌才鼓足勇氣:“女公子,我家大人都,都是為了您好,才……”話還未說話,就被勃然大怒的女孩打斷:“難道我會為了我自己不好嗎!只有他才是為了我好嗎!”
吼完這句,眼見險些將左右宦者和侍婢們引過來,少商只能跺腳離去。
梁邱飛再不敢張嘴,飛也似的逃出長秋宮,邊跑邊發誓回去後一定要向擁有四位紅顏知己的兄長討教如何跟女娘說話。
少商徑直回了之前的臨時居室,在一支竹簡上揮筆寫下數語,再以布袋火漆封好了讓宮婢轉託宮外送去程家。誰知那宮婢為難的表示,沒有‘門路’,宮內的消息是送不出去的,她如果隨意找宮外的侍衛傳信會被杖斃,罪名是‘私相授受,擅傳宮禁內事’。
少商深吸一口氣,護住三寸丹田,大力拍下案幾,扭頭去找皇后討救兵。
結果皇后似乎全不知情,略帶驚訝道:“送信?不用了,子晟說他會替你跟家裡說好的,他沒和你說嗎。你願意留在宮中與我作伴,我自是十分高興,就是怕你覺得孤寂。”
少商看著皇后微笑愉悅的面龐,忍住內傷,再度鎩羽而歸。
接下來幾日,少商仿佛被隔絕在現實世界之外,每日只是學習飲食歇息,陪著皇后散步消遣說八卦。身處頭頂四方的宮牆中,時間過的尤其緩慢,連銅壺中的滴漏都似老電影慢放鏡頭一般,每一滴久久才能落下。
留在宮中的第二日,少商就數清了那隻宮婢養的狸花貓有幾根鬍鬚幾根睫毛,第三日她就數清了從長秋宮門到廊下有幾塊青石。現在她終於知道皇后為何那麼博學了,因為每日閒來無事只有捧卷慢讀聊以自慰。
凌不疑倒是還每日都來,但少商很堅定的不和他說話,連眼光都不和他對一下。不過看樣子,凌不疑也沒要跟她說話對視的意思,依舊那樣禮貌溫和,舉止端方,凝瑩如春夜之月,颯爽如秋日清風,從他踏進長秋宮門那一刻起,闔宮的女婢們滿目都是喜悅的亮光。
少商不能跟任何人說他們吵架了,只能自己憋的半死了。
不過,即便他們二人舉止如常,才短短三日皇后就看出了端倪。
當夜皇帝宿在長秋宮中時,她免不了向皇帝問出了疑惑。皇帝先是假作懵懂,一問三不知,皇后捶著鳳塌低聲道:“……他們裝的什麼事也沒有,可言語行止都不復之前親昵了。”
“子晟居然當著你的面和少商親熱?”皇帝有些激動。
皇后不捶鳳塌改捶皇帝了:“我說的是親昵,親昵!不是親熱!陛下聽到哪裡去了!在以前,有時花葉落在少商頭上,子晟會給她撥去;走路時兩人會手拉手,有說有笑;還有兩人互看的目光……唉,這幾日全變了。陛下,他們是不是吵架了?”
皇帝道:“不過是拌了幾句嘴,沒什麼要緊的。”
皇后低頭略一思忖,明了道:“陛下,少商留在宮中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吧,是不是子晟逼迫她留下的!”
“說什麼逼迫呢。”皇帝故作淡然,“年輕男女吵吵架,都是耍花槍,鬧著玩的。”
皇后急道:“陛下,這幾日少商無精打采的,看著好生可憐吶。她是自在慣了的性子,哪裡受得住宮裡的約束,這可不行!”
“子晟也很可憐吶!”皇帝立刻出言反駁,“這幾日他又瘦了一圈。”
“在陛下眼裡,子晟天天都在瘦。”皇后罕見的回了一句嘴。
皇帝看皇后生了氣,攬過她的肩頭摟在身側躺下,哄道:“你不知道,所謂是,無怨不成夫妻,不吵架怎結連理?他們以前和和氣氣的,朕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吵架好,時不時吵一架不是壞事,等再和好時兩人就沒隔閡了。再說了,他們這樣只是吵文架……”
皇后驚道:“吵文架?難道還有吵武架?莫不是打起來才算數!”
皇帝失笑出來:“神諳莫駭。真打了起來,那就不是吵架了,叫做‘帳內毆’。吵武架是像汝陽王叔和老王妃那樣,吵的人盡皆知,臉面都不要了。他們倆這才到哪兒呢。”
聽皇帝說的愉悅順暢,仿佛十分熟稔,皇后有些鬱郁,過了會兒,她輕聲道:“那他們要是不和好呢。就這麼僵持著?”
皇帝似是想起了往事,嘆道:“怎會一直僵持呢,唉,這世間哪有永遠僵持的愛侶。吵架後,要麼和好,要麼就勞燕分飛啦。不過……”他又笑道,“你放心,子晟和少商不會如此的,有朕呢,他們會和和美美過下去的……”